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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说:

“妈妈讲的你记住没有,不准跟他在一块玩儿了,他外公最近三天两头跑医院,谁知道老头子得了什么病啊,传染回来不得了。”

小乐不懂,只是说:

“妈妈,不和他玩就没人给我看小人书了。”

“妈给你买,明天就带你去。”

“真的吗,太好了。他在我们班不爱说话,同学也不愿意和他玩。他们还问我怎么他长得这么怪,尤其是眼睛,颜色也不一样。我告诉他们,我妈妈说了,他叫做,叫做杂种!”

小抑声转身,一步步照着来时路慢慢往回走,雪还飘着,偶尔落在他的头发眉睫上,都被他轻轻擦了。回到家,他自己往盆里倒了热水,却不兑冷水,只是在一边慢慢等,等到白雾渐渐四散开,才把冻得紫红的一双小脚放进去,扑腾了两下,不动了,静静温着脚。

再上学,小乐说要等妈妈来接她,叫他先走。

他把外公给的零用钱一分分聚着,许多天后,到商场里买了用精致锡纸包裹的巧克力,还有西街排上好久的队才能等到的奶酪和鸡油烧饼,他看到小乐的时候,像以前那样微笑,问她:

“你要吗?”

结果小乐又和他一块儿上学放学,小抑声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都静静地走着。

那时候快到夏天,他们每天放学路上都去买冰棍。

那天走到路口小店的时候,他说,你等着,我去买冷饮。

他去了很长时间,附近是一个建筑工地,他知道每天下午这个时候,大卡车司机都会来倒沙,小乐站的地方,背后是一座由黄沙堆起的小山,太高了,没人会在意是不是有个孩子在后头。

卡车从反方向过来的时候,他站在店里,回头望着小乐笑了笑。车停稳了,隔着一堆黄沙,随后是震天的沙粒倾泻而下的声响。

他想起一个多月前,外公翻报纸,他也凑过去看,结果看到了那则新闻,卡车同轿车相碰,卡车上的黄沙发生侧翻,将汽车淹没,车身被压得塌陷,里头的人也受了重伤。

坚硬的钢铁外壳都会被压得变形,更何况是血肉之躯的小孩子?

后来他回了家,直到暑假结束小乐才从医院里搬回来。据说发现的早,偏僻的路口,路人看见的时候整个肩膀都被黄沙埋了,扒拉出来的时候,一身的血,及时送了医院,医生还关照父母好好照看孩子,不要因为工作忙就疏忽了,尤其是暑期,最容易出事。

听说卡车司机赔了不少钱,但小乐妈妈不满足,女儿的脚伤到骨头,走起来一跛一跛的,她只能在家里拿老公出气,骂他没用,要求赔偿的时候也不吱声,说好了让他一起唱双簧,他却要在一边看她说单口相声。

第七章

后来他略大一些,周末常常去离家很远的文化馆学画画,外公在家教他国画,但身体越发不好,讲一点内容,就要休息很久再继续,他有个相熟的退休老师,研究油画的,国画也不错,闲来无事,在文化馆里开了个培训班,教孩子画画。他就同人家联系,老同事倒也热心,很多年的交情,就定了下来,周末两个半天,让乔抑声呆在馆里跟他学画。

乔抑声更喜欢中国山水画,常常坐在家里的小桌上,不声不响,一画就是一个上午,小小年纪定力特别好,很难被外界干扰动容。

文化馆里的孩子他几乎不认识,来自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大部分时间孩子们都在安心学画,不像在学校,大家早已经知根知底,总能发现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指桑骂槐言辞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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