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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哈罗德跟进门,在光亮中恍然发觉这是他呆过的屋子,“需要治疗的是她……”
那是个漫长的过程,哈罗德看似醒着,又仿佛睡去。安娜安静地躺在小台子上,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老婆婆皱巴巴的手穿梭来去,红的,白的,黑的,叫人窒息的颜色。
哈罗德快忘了呼吸,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
所有的一切。
安娜?我失去你了吗?
他忽然觉得很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什么也不想听见,什么也不想看见。
他睡着了。
梦里哈罗德坐在那辆逃亡的马车中,四周充塞着阴暗与难闻的气味。玛丽抱着膝,缩在他身边——现在他们俩都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了。
哈罗德木着脸,有些厌烦总粘着他的玛丽。他想起母亲被丢下马车时的目光——麻木的、恐惧的、充满哀求的。那个生养他的女人只在喉间滚过混浊的声音,没有讲一句话。她很清楚,染上黑死病的人是不能再呆在车上的——包括她在内,他们曾像这样驱赶过很多人。
于是她被推下马车,像一个塞满土豆的破麻袋般重重落地,发出“咚”的声响。哈罗德别过头,不再看一眼。
他什么也无法改变。
“唔……咳……好难受……”玛丽摇着哈罗德的手臂。她的手心滚烫,间或爆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哈罗德拼命想甩开玛丽抓着他的手。然而玛丽抓得那样紧,好似要将手指嵌进他的皮肉里。
哈罗德从不知道,一个小女孩也能有这样的力气。
此时,他低垂的视线里映入一双破靴。抬起头,靴子的主人正用冰冷而阴沉的目光盯着他俩。
哈罗德在漫长的麻木中,终于又体会到了一丝久违的恐惧——他们被赶下了马车。
哗啦哗啦哗啦。
他从梦中惊醒,漆黑的世界里,唯有擂鼓一般的心跳。滚烫的汗液开始渗出,掀开眼皮,就望见靛蓝的天幕。这是他曾住过的那间房,窗户半开着,窗帘被黎明前的夜风吹得哗啦啦直响。
我为什么在这里?
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从码头回来,然后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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