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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热。”金莲道,“他家也有贯把钱钞。”柳氏道,“却嫌忒精,须是又富又憨的才好。”两个笑一回,柳端端却慢慢地同莲生攀谈,盘问他家世。又命丫头换好茶,摆西域珍奇果子、顶皮细蒸酥,甚是用心招待。潘金莲见了,嘴头不说,肚里纳闷,趁空儿悄道,“姐,这两日小李学士没见来?”柳端端道,“他爹犯痰症,看看送终,年轻姨奶奶又多,他生怕内贼,守在屋里盘家产哩。”金莲又道,“黄太尉府上回做登高会,却也闹热。”柳氏道,“说不得,七十岁心还不歇。留我到三更,又没个正经事体,专伸着十个指头往身上拧摸,我那里耐烦!”金莲吭吭笑道,“可怜下头那根告老还乡了,若还在时,也抵得上头十根。”两个这里嘀嘀咕咕、臧否大员,莲生听不明白,把一壶茶都吃尽了。走到后头净过手,却瞧见那赵四。忙走上去厮见。赵四就道了好几个谢字,说,“来日必当重报!”莲生也不当回事,只道,“在此处并非长策,有甚打算,说来大家参详也好。”赵子芮笑道,“托福,借这边女主人光儿,寻着一个老亲。过两日搬去他家,再作计较。” 莲生也替他欢喜,两个说了一回。
柳端端觑他不在,便抱怨潘金莲,“撒老大谎。他恁般面嫩,怎会得有屋里人?以我看,十九还是童子。”潘金莲抻个苦瓜脸,道,“天呦,他又不是我的汉子,我瞒你作甚?隔壁酒透瓶儿香,你只好瞧一眼罢了。他屋里的不是甚善主儿。是我带他来坐,若有事,须连累我难见人,你老人家别寻个好的罢。我说,你向来不喜年小的、不喜没钱的,怎地改性了?”柳端端道,“这蹄子,我白问一句,你就火燎屁股,说了两大车泼皮无赖轱辘话!我是没客接,拣着葱当菜吃哩?不是我狂,等闲邋遢官儿没眼睛看。我且问你,他屋里是三个头的夜叉,六臂的哪吒,就恁怕人?改日我登门会会去。”金莲道,“那两个无事吃干醋,现闹的家反宅乱,走了出来,你会也白会。”柳氏大奇,道,“他一个年幼书生,倒还娶下小?他不是在武大家么,未必妻妾都过去了,成甚么话?”使团扇拄着下巴颌儿想想,又道,“你小声告诉我,他老婆怕同武家那厮有事?我也不说与旁人。”潘金莲啼笑皆非,两手抠桌子缝儿,道,“我的娘,不合说岔了,教人怎地圆来!罢罢,不说了,随你打我一顿。”
恰好莲生走回来,两个便住了口。柳端端却提起梳拢事,要他写应景文字,莲生不肯,但道,“若是红白喜庆,又或过年节,小人不敢推辞。这个事却难领命。”柳氏似笑非笑,道,“咱这门户原下贱,难怪秀才不肯。”莲生慌忙作揖道,“娘子休嗔怒。非是小人敢轻薄,只是好好的女儿落在这行,佯欢卖笑,已是苦极了。小人虽无力救拔,怎忍心反与那狎客助兴?”柳端端指甲掐着团扇把儿,觑了莲生半晌,道,“罢了,吃茶罢。”潘金莲便道,“现有赵四,何须秀才写。”柳氏道,“赵四笔头也来得,只不知怎地,写文一似官府下判词,动不动便是‘敕尔曰’、‘着即刻来人办了’,我说他几回,还没改干净哩。”潘金莲笑道,“敢情是刀笔出身?也不妨,我家帐房会写这个,回头教他写。”柳端端道,“快些着,我等着哩。”
正说处,青枣儿走上来报,“武大官人在门外下马。”两个女娘都一惊,端端暗想,“这厮倒还有几分人心。”金莲心道,“耶叻,救火也没这快,果然是一遭被蛇咬。”那武岱走到厅里,跟两人见过礼,腰带上解下一枚碧玉环双手付与柳端端,道,“镇日事冗,就不得来一趟,些许微物略表寸心。” 端端笑着收了,延他上座。武岱把眼瞅着潘金莲道,“潘丫头,你把我房里摆的玉瓶拿去了,也不说一声。耍耍不妨,顽彀了还与我送回来是,小孩儿家手脚不稳,跌破怎了?”金莲苦笑道,“武大哥,你放心,一根丝不得少了你的。”柳端端道,“甚么好物,也与我开开眼。”金莲道,“罢,有缘自见着。”武岱却叙两句杂话,混过去了。
莲生却推故走回后头,同赵四讲话。榴莲儿坐在门槛上,剥花生他两个吃。赵四喜他憨得可人,道,“丫头,长大也学你姐姐做个行首?” 榴莲儿摇头道,“俺姐姐说了,教俺同厨娘学着烧饭炖汤,有门手艺饿不着。”莲生便问,“你几岁了,老家在何处?”榴莲儿一概忘了,青枣儿听见便道,“秀才哥,他是两淮人,为爹娘卖到这处。我还记得姐姐使一两五钱银子买他来,来时才床沿子高哩。”莲生低声叹道,“清平世界,贫家儿不如富家犬。”赵子芮旁边听着,脸不好看,走过去摸榴莲儿头顶,道,“好生学手艺,日后我同你脱籍。”榴莲儿也不晓得甚么是脱籍,笑着倒一捧花生米在赵四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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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坐了没半个时辰,跟潘金莲丢眼色,金莲就站起来说要走。柳端端道,“再坐一刻,吃了饭去。”金莲道,“罢,你这头晚上忙,我回家吃。明日却捎文书与你。”说了,走到厨下叫莲生,见他有些迟疑,道,“或者去我处住两天?”莲生摇头道,“终归要回去的。”赵四便道,“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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