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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行在,虽然按礼辍朝三日,却并未亲行易服之礼,也未到张俊灵前痛哭祭奠,实际上颇有置若罔闻的意思。虽然用的是大行皇帝三年之孝未满,不便亲临的理由,但态度变化之大让张家颇有措手不及之感,招致烦言也就可以预料了。正像吕祉推测的那样,事情起了微妙的变化,朝廷中有人在竭力阻止大办张俊的丧事。而这显然又涉及到权力的重新分配,说得明白些,就是有人要拿丧事做靶,决定江东宣抚司的前途了。
是以,外朝虽然停了,内朝却在后殿官家的暖阁中,开得热火朝天。一干重臣,包括首相赵鼎,枢密使李光,以及新近入阁的参知政事万俟卨和其党羽范同,聚在一处,正就江东宣抚司的处置,进行激烈的辩论。
“和议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亏得王伦抗言争辨,总算是金宋之间有了兄弟之国的名份,再过几天就要释放王伯龙了。这节骨眼上万万不能出什么事端了。要是被虏人知道,江东宣抚司因为张伯英之死而陷入乱麻,让这些人以为我朝可欺,再兴兵南侵,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慷慨陈词之人正是李光,他这几日操劳过度,那部原本油光水滑的丰茂胡须现在粘连在一处,连带着人也委顿了许多。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他又提高嗓音,说道,“这一军的归属,还请陛下与诸位相公早日定夺。”
“泰发真是个急性子,咱们今天聚在御前,不就是为了定夺此事吗?”新任御史台长官,接替万俟卨荣升后空缺的范同慢悠悠地接道。他本来没有内朝议事的资格,不过官家喜他为人权变,和议之上出力甚多,特意让他列席。反而另外几个执政如王庶等被排斥在外。他居功自傲,老实不客气地奚落了一番老资格的李光,又提醒道,“泰发相公适才的宏论恰中关窍,不过臣尚有一孔之见。臣以为,选帅之事,不止关系到江东宣抚司,还关系到和江东唇齿相依的淮西宣抚司。”
官家一直懒洋洋地坐在御椅之上,闻言略动了下身形,耸着眉毛,说道:“范卿一语中的,今天议的说是一件事,其实是两件事。江东要安排好,淮西更要安排好。诸卿都是老成谋国的,谅不必朕多言,只管把那献替之策一一说来。范卿,”官家直接点名,暗示了献策的顺序,“卿适才所言当有后文。”
“是,”范同躬身道,“臣请先为官家,论诸军分地。川陕吴玠一军有七万之众,荆襄上流千里是岳飞分兵把手,自蕲黄至镇江,则地不及川陕、荆襄之广,兵却有淮西宣抚司六万人,江东宣抚司六万人以及淮东宣抚司六万人,这还不算御前司三万之众,是有二十万雄兵,横阵于江北。然而,合这二十万之众,不过是张宣抚突然去世,泰发相公竟然忧虑不已,谆谆于防备虏人变卦,这其中的缘故深可检讨。”
范同离题千里的一番叙述,让赵鼎、李光都非常诧异,搞不清楚此人的真实意图。但相处下来,同是主和派,彼此并不和睦,甚至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赵鼎已经深知范同之阴险,也探听到范同与万俟卨两人似乎在商量什么秘计,不免凝神戒备,预备他猝然抛出什么“高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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