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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崇简徒劳地擦拭着武灵兰的泪水,他记得他们新婚后,因为吵嘴,她常常哭泣,自己总有办法哄得她开心。现在所有的谎言都被他用尽,他们都将自己最残破最深情的一面展现出来,赤裸相对,谎言失去了意义,所说的每一句话,便该用生命去兑现。他揽住武灵兰的手臂紧了紧道:“我不纳妾,我有妻子,我说过,我爱的人,我爱一辈子。”武灵兰摇头道:“我不是迫你……”薛崇简黯然道:“我没骗你。以前我总是惹得阿母伤心,现在我的亲人只剩下你了,我不想再惹你伤心……阿兰,你给我点时间,好么?”他低头轻轻吻着武灵兰额上的花子。

武灵兰哭得说不出话,唯有紧紧地攀住他的手臂,他的胸膛。幽暗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如同两条失水的鱼纠缠在一处。枯鱼过河泣,若是能够相濡以沫,她也是不悔的,只是这时间,又哪里由得她来做主。

开元二年八月五日是皇帝生辰,因去岁诸事纷纭将皇帝的生日耽搁了过去,今年大臣们纷纷上表庆贺,皇帝除生辰朝休一日外,更于生日后奉太上皇游骊山。骊山汤泉宫因有温泉,自周朝以来便是天子避寒的离宫,皇帝即位后下诏重修汤泉宫,近日新宫室落成,皇帝急于一睹,不待入冬便入山游览。

朝中四品以上大臣、及宋王李成器等宗室均携带家眷伴驾,从长安城往临潼方向,一路车如流水,马如游龙,翠盖旌旗绵延数里。李成器骑马跟随着太上皇的车驾,望着两侧的青山绿水,不觉心神恍惚。当年他和薛崇简凭着想象来画骊山春游图,这情景在脑中已构想过许多次,一旦亲历其中,反倒觉得十分失望,似乎那山水颜色,都较梦里画中逊色许多。

初到汤泉宫之日,天色已晚,他见父亲身边有弟弟们照料,便悄悄出来,拾阶登上一座亭子,俯瞰山下景色。他记得花奴说,骊山像一匹马,他们总是猜测那幅游春图与真实的景色有几分相像,如今他可以亲眼看一看了。他们从小就说,长大了要来骊山玩耍,待他们长大后,又有那么多的俗世羁绊,让他们将这愿望一拖再拖。他总是以为来日方长,这一片山河会等着他们来实现少年的梦想,却不料真的看到骊山时,只剩他一个人。

他来到亭中,只见落霞将壮丽江山染得如碧血一般,身在其中,反倒看不出这山是什么形状。这萧萧疏林,连连芳草,清秋满天涯,和人去台空的芙蓉园,并没有任何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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