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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白日里尚不觉,夜晚坐在水边便觉阵阵凉意侵体,她将烧痛的手放入湖水中,冷热两般痛楚撞在一起,令她微微蹙眉。那水原是接通汾河的活水,无风亦微微晃动,似是在水下藏了什么活物,要将她拖拽入这不见底的冥川。
今日盂兰盆节。自数年前她父母暴亡之后,每年方入七月,她便每晚燃香奉供,替父母忏罪。今年原本在长安已经预备下过节的佛事,却不料一个天翻地覆,她已置身于这断烟残水的蒲州废园中。几日来照料薛崇简,也顾不得供佛之事,想到今日是正节,晚间看着薛崇简复又昏睡,便选了几件金银之物放入盂兰盆中,又独自一人来到水边放灯。万幸蒲州刺史将这园子拆的七零八落,却拿这一大片湖水无可奈何,在沧海桑田之中,还留给她一池水,连通着天上人间。
武灵兰轻轻叹了口气,跪直身子,双手合十,低低念诵道:“我等同孝志。修行净土因。报答二亲恩,忏除三障罪。存者获福寿,亡者得超生。尽法界冤亲,同生安养国。”她念毕,原本要默诵《佛说盂兰盆经》,心中忽然一动,想到今日无论怎样艰难,她还是能为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诵一卷经文,愿意用自身去替亡故的父母承受苦厄,企望如目连一般,用自己的孝心感动佛陀,将沉沦于三途地狱中的父母解救出来。可是她的身后,却不会有子女,为她念诵经文救她出倒悬了。
总以为这一世已将种种苦难经历穷尽,原来连死亡都不能成为这苦难的终点么?他日的冥河水,是不是也这般冷,也是她和他两处寂寥,他们的痛苦多么相似,却无法倾诉和安慰。
她一念及此,便觉一阵心慌气短,胸口憋闷难耐,眼前景象也有些模糊,连忙用手撑着,才不曾软倒。这等症状自那年小产后便有发作,白日常觉疲乏委顿,晚间又不得安眠,几年来在长安虽然不曾刻意调养,总算日子清净,也都挨过来了。近日颠沛流离,强撑着安顿家室,竟有不能支撑之感。
她跌坐在地,望着那远去河灯怔怔出神片刻,昏黄灯光柔和悲悯,令她想起母亲常看她的眼神。她忽然流下泪来,她从失去父母孩子那一夜起,开始对死亡厌倦淡漠,以前觉得生无可恋,不过苟活度日,静待大去之日便可与父母团聚。此刻却真心地恳求佛祖慈悲,让她活得长久些,哪怕是如此艰辛,也要比薛崇简晚些死去,那么她便不必再担心他的寂寞孤零。
宋王府的内侍将画送到蒲州别驾府,已经到了七月底。他虽是替宋王送信,但薛崇简身份特殊,送来的一应物事皆要内侍省验过,且同行的还有个北门派来的羽林。他们被施淳引进园来,见一座好好府邸拆得七零八落,简直如遭了兵火一般,四下里瓦砾狼藉,荒草成窠。这内侍跟随李成器有日,往日也常在太平公主府邸走动,想起那番煊赫景象,两眼竟是一酸。
他进入内堂,一股浓郁的药气扑鼻而来,见室内陈设虽然简单,却是窗明几净,隔着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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