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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能为他阻隔这肮脏的尘世。他胸中烦恶欲呕,他知道最痛恨他的绝不是阿母,他恨自己恨的只盼能快些死去。
薛崇简无言伏在地上,太平望着那玉琢般的臀丘,光莹的肌肤上一寸寸都是柔脆的青春,如同婴儿一般的稚嫩与无辜,恍若两颗昨日清如水的莲子。莲子心中苦,母亲怜子的苦辛,子女却不会懂得,甚至不会原谅。
这便是轮回,有些轮回会自己转回原地。母亲为了爱她,用这法子杀了她的爱人,同样得法子,她今日要用来救他们的儿子,成全与毁灭,往往一线之隔,她和母亲虽然强大,却不是神明,她们亦掌控不了未来。赌一场吧,赢了他依旧是天之骄子,输了便如四哥所料,好歹还能保全薛绍一脉遗息,赌注是二十年的母子之情。
李成器奔出去取水,原本还不到天黑时候,却不知自何时起,午后还骄阳似火的晴空,已被滚滚乌云遮蔽,如晕了淡墨的生宣一般。氤氲着水汽的空气憋得他喘不上气,他在这熟悉的地方,却时时都有迷路的恐惧。忽然一阵卷着土腥气的狂风骤然而至,吹得他身子一阵摇晃,他紧紧地抱住怀中的那只青玉瓶。如同抱着可以救命的灵丹,他看见两只燕子被风吹得在半空上下颠簸,摇摇欲坠,心中一阵滚烫的酸痛,它们也是在狂风惊雷中比翼偕行么?若是疾风骤雨吹落了他们赖以栖身的小小巢穴,他们又该往何处去呢?
他终于寻着了回来的路,推开门却是惊骇地浑身发软,薛崇简以一个狼狈的姿态伏在地上,粗大的木杖在灯光下幽幽泛着光芒。他正要说话,太平以讥刺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轻轻一抬下颚,声音虽不大,语气中却尽是决绝:“狠狠打,打死了再来回我。”
几个羽林互相对视一眼,便有两人走到薛崇简身侧蹲下,按住他的肩头,却听李成器凄声喝道:“住手!”太平冷笑道:“我自打我儿子,宋王殿下也要管么?”李成器听太平不再叫他的名字,知道姑母实是恨他入骨,他跪下来膝行到太平面前,颤声哀求道:“姑母,成器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打杀要杀,成器不会有一句怨言。但花奴是被我逼迫,他在这世上最爱敬的人就是您,求姑母饶恕他,不要用这样的杖子……”他知道花奴心中最怕的是什么,不是疼痛,他昨晚抱膝瑟缩在一片野草中说:阿母会不会不要我了?
太平用眼见一瞥桌上,道:“给我斟上。”她这样的态度,比雷霆震怒更让李成器恐惧,他轻轻翻开一只茶盏,为她斟上清水,淅淅沥沥的春泉不断溅落杯外,在桌上留下一围清晰的水渍。太平端起来饮了一口,端着茶盏看定李成器道:“你少年时出宫,你爹娘皆嘱托我照拂你,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李成器又愧又痛,泣道:“姑母待成器如亲子,是成器不孝……”
太平抬手道:“罢了,这些话不必说了。你娘出事,我心中有愧,觉得这话既然应下,无论多么艰难,我皆当恪守诺言到底。现在你身份荣贵无匹,已不需我再来多事,料来你娘在天之灵,亦不会怪我爽约。你说我对你有恩,你敬我这一杯水,便算是偿还,此后也不必再说什么不孝的话。”她一扬手,哗啦一声将那半盏残水泼在李成器身侧,冷冷道:“置水泻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你这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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