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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被他推的向后退了一步,这粗暴的拒绝让两人都愣在当地,薛崇简慢慢向后退却,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他用双臂将膝盖环住,缩起肩膀轻声道:“表哥,我害怕。”李成器走上前将他搂住,薛崇简这次并未挣脱,只是自言自语道:“天一亮阿母就不要我了,我害怕。”李成器想到明日姑母得知真相后的种种可能,恐惧地只想拉起花奴逃下山去,他却只能徒劳地轻拍着花奴的肩膀,低声安慰他道:“不会的,姑母最疼你了,不会的。”

他却终究没有信心,这世上可有何种感情可以经得起刀枪剑戟的摧残,水火滔天的撼动?自出世以来,他眼中所见的,便是离散的咒魇一次次嘲弄着他的家人,他现在唯有祈求,祈求那句“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谎言能够实现一次。花奴一生都在以一颗赤子之心待人,若真有天道,便不该夺去他仅剩的东西。

那草丛中的促织,好奇地鼓着腮,望着这一对人儿如同怕冷地孩童般,瑟缩着拥在一处。它自顾自地鸣唱,唱着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唱着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它并不懂得人世的悲欢,却冷眼旁观着,他们不可再得的光阴。

第二日太平睡到巳时一刻才醒来,见薛崇简趴在床边望着她微笑,帘外穆穆花香扑鼻而来。她舒适地翻过身来,捏捏薛崇简的鼻子笑道:“什么时候起身的?我竟不知道?”薛崇简笑道:“花奴不敢偷懒,早就醒了,已经让人给阿母备下香汤和点心。”太平起身笑道:“说的好可怜的样子,你去叫她们进来,给我梳洗。”

薛崇简将对面坐榻上的梳妆小案整个抬起来,搬过来放在床上,又捧着一只金盆过来跪在床边笑道:“我伺候阿母梳洗吧。”太平笑道:“阿母今日没空跟你玩闹,一时吃了饭就要下山,再耽误回去天就黑了。”她高声唤道:“来人!”外间守候的婢女忙进来,接过薛崇简手上的水盆。薛崇简站起身沉默了一刻道:“我送阿母下山。”太平诧异道:“你急什么?你不是死乞白赖跟你舅舅讨了几天假么?”薛崇简笑道:“我不放心阿母。”太平笑道:“去看看外头日头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竟也有你不放心我的日子。”薛崇简坐在床边低声道:“阿母不信么?”太平微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信,我的花奴长大了。”她将一方巾帕围在胸前,俯身去金盆中撩水,粼粼水光如同明镜,照着她青春不再的素颜,她稍稍有些失神,微叹了口气,伸手去将那幅图画搅碎。

太平同李成器薛崇简的车马下终南山,从延平门进入内城的明德门,崔湜从两侧门房中闪出,来到车边躬身一拜,他的脸色显得极为苍白,更兼身着公服,热的满头大汗。太平笑道:“澄澜?你来作甚?”崔湜狠狠擦一把被汗水蒙住的眼睛,冷笑道:“臣在这里等等看,若是公主当真不回来,臣便顺路披发入山。”太平微微蹙眉道:“你这是何意?出什么事了么?”

崔湜没好气地道:“今日早朝,陛下已搬下诏书,于下月庚子传位于太子,公主难道不知?”太平在骄阳下恍然遭了一记雷劈,怔怔道:“何时之事?”崔湜道:“昨日陛下下诏,太子上表固辞,吾等力荐不可,陛下一日九次派内侍催促门下省。我多次派人上山禀报公主,无奈都被守卫所阻,说公主不见外客。到了晚间宫门行将下钥,陛下威胁若是门下省不肯草诏,他竟罢黜所有宰相,自拟圣旨,我们四人不得援助,只得眼看着刘幽求草下诏书,今晨早晨诏书已经明发,大局已定。公主,臣想知道,可是陛下将公主软禁于山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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