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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抗旨了。我这辈子骗我娘的次数不少,但这次不行。”皇帝含着眼泪,叹道:“我说了,这是我求你,不是下旨。凤奴,你代爹爹向花奴叩首,说,这是我一家求你。”
水晶盏中的酥山被薛崇简的手煨得久了,渐渐融化开来,雪白的酪酥与艳红的樱桃浆汇聚一处,被稀释成淡淡的粉色,仿佛是天雨在冲刷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他只觉手中疼痛,并不能分辨出这疼痛究竟来自冰冷还是灼热,就像他不能分辨手中所捧,究竟是亲人所赐的琼浆玉酪,还是三途地狱中的炭火。原来温和的舅舅也有手段如此凌厉的时候,他被他叫花奴叫的太久,忘记了那抚摸着他的手,也握着大唐江山的命脉。原来他手中的酥山,终南山的桂花,乃至表哥陪他一路同行的欢喜,都是诱他入彀的香饵,他吞下了,他们看着他在锋锐的铁钩上挣扎。
他从来无力、也无意去分辨他们一家人,究竟孰是孰非,他想要的不过是这几个亲人而已。可是亲人们竟是置身于一座纷杂酷忍的戏台上,他们有人执矛,有人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网罗。方才他们做戏骗了他,现在又逼着他做戏去骗自己的母亲了。
薛崇简望着李成器艰难地转过身来,一点点跪直了身子,那眸子里的哀求,是让他宁可去死也不忍卒观的痛楚。他忽然只觉得无比滑稽,明明为的是天下太平,为的是万民安康,为的是大唐盛世,他们却越活越艰难。真的如表哥所说,这盛世与他们无关。他忽然开始猜疑,所谓的盛世,不过是一个代代相传的谎言,上至天潢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却为了这谎言前赴后继地奉献着希望与尊严。那些埋藏在盛世之下的血泪与委屈,最终被史家的笔墨的轻描淡写地淹没,只有他知道,他此刻的痛楚和怨恨,只属于他的艰辛,用怎样的盛世与赞歌,也平复不了。
他喃喃道:“舅舅,你知道他一说话,我就没有办法了。你是不放心吗?你究竟不放心的是谁?”皇帝沉默一阵,抚摸他的发髻道:“舅舅只有你们这几个亲人,舅舅都放心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1]这不是我诹的,李隆基跟他姑姑斗争最激烈的时候,小妾杨氏怀孕了,他怕人家以好色为名攻击他(他第一个儿子是人家送他的妓女生的),就说有人不愿我多有子嗣,要把孩子打掉。结果打了三次都没打掉,孩子生下来了,后来是唐肃宗。真是无仇不成父子。
[2]我一直认为,有组织的草菅人命,是比任何谋杀手段都凶恶的事。天朝,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第八十二章 独有南山桂花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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