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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器揭开车帘,默默向外眺望,闹了这么一晚,原来月亮早已出来,清冽如水地流淌在青石路上。深秋之夜自带了几分寒意,周围两三点孤星,伴着那湛蓝色的夜空,便如由深海中射出来一般,让人不禁想起,那月宫中的女子,是怎样独自熬过长夜。他忽然心中一阵凄然,这样的夜晚,只叫人觉得清寒寂寞,他不该撇下花奴,可是马蹄得得,车轮碾着石板,发出如痛楚一般的吟唱,他知道自己是越去越远了。

他也不解,自己为何会在崔湜提到婚事时,想起的是花奴的目光,他方才的目光就像此时的星星一样冷。也许是他离开常人的生活太远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将来的妻子是怎样,有一个女子,会让他用一千多个日夜来等待么?会与他一同坐在廊下望月么?李成器想着想着,怅然地笑了笑,他的生命被一个人填满了,已经腾不出地方给旁人了。

李成器道:“澄澜,我难当你的厚爱。你应当知道我这些年的经历,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人之五伦,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一概皆废。这些年若非有人屡次舍命相救,只怕我今日连重见天日之机都没有,我还不知该怎样照顾一个人,他日若有变故,我仍是连自己都保全不了。生死在呼吸间,说的就是我这样人。现在我无心思虑这些事,你崔氏之女,应择一清要门第,不要耽搁在我身上。”

崔湜不提防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略有些尴尬地一笑,道:“这并不是急事,你先缓一缓,从长计宜不迟。”

第二日李成器只推说身体不适,闭门谢客。薛崇简借着酒意来到别墅,见李成器院内阿萝带着一个婢女,拿着银剪子,捧着一个绿釉胆瓶,正在摘花。她们昨日挨了薛崇简的罚,见了他忙跪下行礼。薛崇简笑着一捏阿萝的脸,道:“我又不吃人,你怕什么?”阿萝勉强一笑,道:“今日殿下在家的。”薛崇简见院内海棠带露,紫藤垂地,一片寂静,笑道:“你们这里不是宾客盈门么,今日怎么这般冷清,要张个网子网雀儿不成?”阿萝道:“殿下原本喜静,想来这几日也跑累了。”

薛崇简笑道:“他原本喜静,原来他原本喜静。”他一屁股在回廊上坐下,笑道:“你跟着个学富五车的殿下,耳濡目染也该读了些书,知道下邽翟公的故事么?”阿萝不知他为何要坐在这里跟自己啰嗦,讪笑道:“奴婢不知。”薛崇简在她额头上一敲,道:“笨,他这师傅怎么当得!太史公说,那个姓翟的为廷尉,宾客阗门;及废,门外可设雀罗。翟公复为廷尉,宾客欲往,翟公乃大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你回去找了这段出来,抄个十遍。”阿萝闻得他身上酒气,知他醉了,也只得道:“奴婢遵命。”

薛崇简和个唯唯诺诺的婢女说了几句,也觉得无趣,便又起身入内。李成器就在屋内,听着薛崇简在屋外牢骚,又好气又好笑,只拿着一卷书看。薛崇简踉跄凑上去,跌坐在李成器身边,倚靠着他熏熏然道:“表哥,我口渴。”李成器见他又恢复了往日涎脸涎皮的神情,只道他过了一夜,已将昨日的事揭过了,心中暖得一暖,忙将自己的茶盏递给他,薛崇简凑过去就在李成器手上一口饮干,咂咂嘴道:“有些咸,我要喝木樨露。” 李成器便吩咐婢女赶紧去拿。

李成器见他两颊如火,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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