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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忐忑不安的李成器一蹦一跳地进来,笑着叫道:“阿母!”看样子他是心情好极。
太平转过身来,从金盘中拈起一根细针问:“这是谁的主意?”李成器惊道:“这是什么?”太平冷冷道:“这是从那匹马鞍子下找到的。”李成器这才明白,花奴竟是将小针藏在马鞍底下,怪不得武攸暨一坐上去,那马就吃痛失惊。薛崇简笑着吐吐舌头,道:“原来它被逮到了啊。”他迈前一步,笑道:“是我干的,表哥不知道。”
太平见他忽然没事人一般,心下的愠怒又渐渐升起,将那枚针又掷回盘中,虽然细小,却有极清晰的一声传入耳中。她凝望着儿子问:“我料来也是你。你想跌死武攸暨么?”薛崇简倒是吃了一惊:“他死了?”太平瞪他一眼道:“他要死了,你阿婆早就拿你偿命了!”薛崇简这才知道母亲是吓唬他,笑道:“他那么大个人,又不是瓷做的,跌一下怎么会死?以前爹爹教我骑马的时候我也跌过的,最多屁股痛几日。”
太平听他又提到薛绍,心中又酸又胀,又夹着一股浮躁怒意,道:“你是成心要他在人前出丑!”薛崇简倒是沉下笑脸来,静静道:“是!我讨厌那个人!”
太平望着儿子清亮亮的瞳仁儿,猜度那是少年人的天生的光彩还是朦胧水气,这孩子自幼便是如此,真的顽皮撒娇起来,鼻涕眼泪召之即来,倒是真生气的时候,未必会掉一滴泪。从前有薛绍在,知道儿子太过分时自有父亲管束,自己尽可以随着性子娇宠他。现在不同了,那场变故太突然,她和薛崇简都没有准备好。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要凭自己的力量教导儿子,保护儿子。她板起面孔正色道:“记着,以后不许你在人前再作弄他,在家里由得你怎么疯,到了外头,尤其是在你阿婆面前,你要老老实实叫他阿叔,听到了么?”
薛崇简从未听过母亲用如此生硬的口吻对自己说话,这“不许”二字出自母亲口中,还是有些陌生。心中说不上是惊痛还是委屈,咬了咬牙,赌气道:“偏不!这是我家,他凭什么住进来?现在我打不过他,就给他马鞍底下塞针,等将来长到……”他回头看了李成器一眼,道:“……和表哥一般高了,就把他打出去!”
太平又是着恼又是着急,一肚子话竟是无法跟他说通,气得双手颤抖,带得腕上金跳脱都轻轻作响,她一眼瞅见桌案上放的一条紫檀木镇纸,拿过来在手中作势喝道:“你讨打是不是?”李成器惊道:“姑母!”
薛崇简头上嗡了一声,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半张着嘴望了那乌紫色的镇尺片刻,才明白那东西被母亲擎在手中是什么意思。一瞬间心里只想起一事,他顽皮时,爹爹将他按在腿上照屁股上拍了几下,明明不怎样痛,他哇哇一叫,阿母立刻将他抢出来,还嗔怪地瞪爹爹一眼。他小小的心里,觉得那样眼角微微斜飞、红唇微翘的阿母真是美丽,宁可装腔作势地哭闹,听阿母埋怨爹爹,这里有母亲对儿子的宠溺,父亲对妻儿的宠溺,他带着一点点恶作剧的心理去享受。那样的日子,永远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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