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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至今,第一次有女人身着冠冕走进天子宣明政教的明堂,百余口钟鼎齐鸣,整个万象神宫都在她脚下微微震颤。她的身后,跟随着清秀苍白的皇帝李旦与太子李成器,他们恭顺的神情似在表明,他们只是子,是臣,而非这座恢宏宫殿的主人。太后武曌脸上璀璨舒缓的笑容,无论如何让人无法相信,她已是六十岁的老妇,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闪耀着二八少女走向自己梦中情郎的满足。
礼成之后,太后赐宴群臣,太后携皇帝坐于上首,太子李成器携四位已经封王的弟弟坐于西席。阶下歌舞乃是礼部春官为太后精心布置,笙、箫、琴、琵琶、五弦、箜篌、羯鼓、胡笳齐鸣,百余名教坊舞姬彩袖翻飞,逐次排出圣、寿、千、古、道、泰、百、王、皇、帝、万、年、宝、祚、弥、昌等十六个祥瑞字形。身手矫健的少年献上五方狮子舞,金球逗狮等杂技娱人。
李成器为眼前雅俗俱陈的歌舞诧异,他以为明堂为天子教化之所,即使歌舞也当用肃穆周礼。更让他吃惊的是,太后别出心裁下令打开南门让洛阳百姓共赏万象神宫的风采,无数百姓从南门一拥而入,饥肠辘辘的乞儿哄抢着发放的馒首胡饼,喧闹的广场如同煮沸的一锅粥,哭骂声尖叫声连洪钟大吕也难以遮掩,只让李成器想起壁画上三途地狱之中饿鬼们争爬刀山的景象。
然而就在这惊心动魄的喧闹中,太后和殿中的群臣却依然能颜色喜悦地欣赏歌舞。坐在李成器声旁的二弟李成义拉拉兄长的袖子道:“大哥,我想吃你那里的香淋脍。”
李成器本看歌舞出神,被他一拉,半天才想明白他是要什么,不觉微微一笑。自己面前的饮食比弟弟们面前的要丰盛些,那一盘松江鲈鱼切得薄如丝缕,托在花叶上,宛若花上堆雪,煞是清新诱人。李成器将盘子放到他案上,又夹了一箸,伸长了手臂放在三弟隆基盘中。成义大喜,几乎将盘子揽入怀中,大嚼起来,李成器一眼看见他衩衣袖口处是补过的,却绣做一朵小小的菊花模样,心中微酸,轻轻抚摸了一下。成义瞟了一眼,满不在乎道:“是阿娘给我缝的,娘娘还夸阿娘手巧。”
他所说的阿娘是李旦的妃子豆卢氏,李成义的生母是个微贱宫女,为太后嫌恶,险些让李旦弃置此子。幸得有僧人万回说:“此子是西域树精,宜兄弟。”太后才让不曾生育的豆卢氏认他做养子,虽是同样封王,在众兄弟中,唯独对他的封赐最为微薄。幸得李成义生来憨厚,也不甚在意这些,他食量又好,身子生得结实,倒比李成器还高出一点来。
李隆基在大哥的筷子伸来时点头道谢,见二哥低着头只是大快朵颐,探过头去低声道:“大哥可听说陈子昂写的那篇《庆拜洛表》了么?”李成器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李隆基道:“我那天看见爹爹拿着一张纸,一边看一边微微笑,以为是好事,趁他走开时去看,原来是陈子昂的写的《庆拜洛表》,里头有‘恭承天命,因顺子来’八个字。大哥,爹爹原先说陈子昂是怀才不遇的大贤,难道外面的人,都和他的心思一般了吗?”
李成器自立太子以来独居东宫,与弟弟们并不时常相见,虽然知道李隆基早慧明敏,却不料他不过九岁年纪就懂得朝政了,不由吃了一惊,低声道:“这话你千万莫再对人说起。”李隆基撇撇嘴道:“我只问了阿娘,阿娘不许我说,还骂我。我心里奇怪,他明明是胡说八道,爹爹为什么还笑得那般开心?”
李成器心中一颤,抬头去望父亲,李旦坐于神皇身旁,为母亲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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