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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天儿地往下落,一天能下三回,也没个消停。

县城里石板官道潮得快,干得也快,倒没什么影响,但山里就不行了,落脚之处皆是湿泥,有些凹处干脆烩了泥汤,踩一脚能滋一脸浆子。这种日子还没事往山上跑的人,脑子大抵有点儿病。

比如江松山上的几位。

“最后一回。”同灯背手站在大泽寺主殿门边,盯着玄悯往薛闲身上拍净衣符,“明儿个可别来了,好歹给我留一日清静。”

薛闲扭头看了看自己薄衫后头,一边伸出一条腿让玄悯扔符,一边冲同灯道:“我来也不是看你的,我来守我的枇杷,就这几天差不多该熟了,我怕你馋了偷摘。”

同灯这辈子行事克谨端方,飘荡世间这么多年也没有过“馋”的时候。冷不丁被这祖宗泼了一桶污水,简直要气笑了,他转头就冲玄悯道:“你管不管?”

玄悯:“……”

能管还有今天?

玄悯对这种情景早就见怪不怪了,他面色不变,夹在两人中间也依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给薛闲去着身上的泥点子。

这祖宗来时风风火火的,也不看这点儿路,等进了大泽寺院门的时候,袍摆上溅的泥斑能凑一幅孔雀开屏了,被玄悯拎着袖子在门口一顿清理。

“诶,差不多行了。”薛闲抬着胳膊自己转着看了一圈,“我这袍子薄,再这么揪来拉去的就该烂了,你们师徒俩怎的这般穷讲究……”

“别乱动。”玄悯淡声道。

同灯一扫袖摆,扭头就进屋去了。

薛闲感觉自己被净了个纤尘不染,啧了一声。他怕白瞎了玄悯一番力气,迈门槛的时候还纡尊降贵地提了一下袍摆,抬着脚比划了一下高度,免得刚弄干净就又扫上尘泥。

玄悯落后一步,无言地看着他霸着门槛不落脚,顺手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别比划了赶紧进屋。

薛闲斜眼看他:“你拍哪儿呢?”

“你俩是打算站那唱上一出戏么?”同灯在蒲团边盘腿坐下,面前搁着一张桌案,上头铺着软白的纸,字刚写了两行。

薛闲懒懒散散地走过来,站在桌案边歪头看了一会儿,“又给那小黑皮默书呐?”

同灯啧了一声,提着笔看他,“你管我徒弟叫秃驴,管我叫和尚,这会儿又管云洲叫黑皮,能正经叫一回人么?”

薛闲:“不。”

同灯:“……”

这祖宗口中的小黑皮,就是江松山现今的守山人。他刚上山的时候,还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人,连个大名都没有,而今也至弱冠了,云洲这个名字,还是同灯给他取的。

自打跟同灯熟悉起来,他每日巡完山便会在大泽寺里呆着,有时候跟着同灯学字,有时候会给同灯煮上一小壶茶,聊一会儿天。同灯喝不了茶,但是爱闻茶香。

一来二去,连带着跟薛闲和玄悯也相熟了。

薛闲在袖子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一块上好的墨锭,搁在了桌台上,“我看你那墨条也用得差不多了,给你又捎了一块来。”

同灯捏着墨锭翻看了一番,点头:“好墨,去守你的枇杷罢。”

薛闲拽着玄悯绕过佛台到了主殿后门。

门外的院子里原本种着不少树,到了这季节浓荫华盖,能避些暑气,可惜都在当年的大火里变成了枯木桩子,支棱在泥里,看着格外凄荒。

年前,薛闲也不知是喝酒上了头还是磕错了药方子,心血来潮馋起了枇杷。他们住着的竹屋边雾瘴太浓,试了两回没能成,他便撺掇着玄悯在大泽寺种,反正大泽寺快成他俩的避暑山庄了。

玄悯对薛闲向来是纵着的,转头就去弄了一株枇杷树种来,栽进了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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