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昼、黎深)契科夫之枪3(1 / 2)
人都有虚荣心,不同年龄不同程度,不同的虚荣感。
我在最虚荣的年纪碰上了最能装的发小。
大学时候黎深以特邀学者的身份被邀请至校内参与某项医学研讨会讲座,宣传板上他的高清特写滚动了将近一个星期,即使是非医学专业的我也记得清清楚楚。过了没多久上一秒还在看他的大头照的我,下一秒回头在教学楼楼下看见真人提着顺手买给我的零食,说晚上接我一起回去和奶奶吃饭。这和某种言情读物的剧情桥段过分雷同,导致我一度被我朋友怀疑是他女友。我必须承认当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毕竟即使是虚假的交往对象,也得上得了台面,黎深的名誉问题事小,我的品味不能遭人质疑。
当然最后还是被质疑了,在我在否认我们交往的时候,朋友们一致认为我放着近水楼台的机会不追黎深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情,尤其是我看上去还没有封心锁爱单身一辈子的打算。这很难解释,一方面我哥那会儿还活着,所以虽然黎深很迷人,我小时候也喊过要当他新娘这种事儿,但看到夏以昼的脸黑得像锅底,我毫不怀疑他会在我睡了他朋友之后送我们俩上路,一条死路。
另一方面,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黎深都只是黎深,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性别。性缘关系从某个角度来说,是一种互相争夺彼此对对方的控制权的关系,陷入恋爱总是需要维持一点警惕心,防止自己一不留神,就被对方彻底关起来,关在以爱为名的牢笼里。我对黎深从没有过警惕这种东西,因为习惯了。
习惯很可怕,你走过的路,适应了一辈子的台阶,突然凸出一块石头,或者稍微调整那么一丁点高度,都会给你绊一下。人生的惯性不只是让你绊一下,你会突然发现,紧急联系人开始无法接听,于是在你出事之后不得不将他的联系方式换成你的朋友。会突然发现,一个人做饭总是做得太多,根本吃不完,放到一边放冷了也没人会帮你处理。还会突然发现,导航里面标注的家的方向,只剩下了一个点。
惯性会让人摔一个大跟头,摔得头破血流,痛得死去活来。然后不得不正视现状,直视一些习惯了但是现在并不能视作平常的事情。
我从黎深家里冰箱摸出来一瓶汽水的时候意识到了这点,这是我买的,网上下的单,送到他家里,上次来的时候我嫌弃他冰箱里没有我爱喝的饮料。就这么顺手的功夫,他的家和我的家唯一的区别可能在于,这套公寓买的时候我没掏钱,但他家的门锁,我的指纹和视网膜都能扫开。你看,惯性就这么诡异,生活轨迹无声无息地入侵到另一个人的生活里,竟然要十几年的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还是在我亲了他之后。
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我十分不乐意打破这种习以为常的平衡,还想多无赖一段时间,让他再继续维持朋友兼主治医生的身份,继续无条件容忍我的放纵。这很不像话,对他不公平,当然对我自己也是。但是我现在愚蠢的大脑并不允许我处理眼下这么复杂的问题。我不能去细想,他为什么这么对待我的冒犯,为什么这么大方地接受我侵占他的地盘,为什么一而再再而叁的告诉我,我并不只是他的病人,又要止步于朋友。
每一个为什么在他脸上都能找到答案。
但在我身上找不到。
我喜欢他吗?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吻他?不知道。
我把他当做了什么人?不知道。
我现在只想一边喝着汽水,一边躺在他家的沙发里看动画片看到睡着。
就跟小时候一样。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他如果义正严辞地拒绝了我估计能好点,但是从进门开始,我只听见他脱去外套时窸窸窣窣的响声,像蛇一样,从杂草般地思绪里缓缓游弋。我惯了自己半瓶子冰汽水,二氧化碳冲顶到上颚之后我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如果他等会儿走过来吻我,我该怎么做。先脱衣服,还是先洗澡,看过的黄片就和临考前背过的书一样没用,脑子里的知识点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奈何实操起来看不懂题,感觉都知道点,但每个都不会。还是正儿八经地跟他道歉,说我其实没想这么干,他在我心里和夏以昼一样。
一样吗?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黎深,客厅的顶灯没开,玄关门口开了一盏暗暗的小灯,淡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后背上。领带被我扯开之后他一直没有重新系好,就这么歪歪扭扭地挂在领口,里面打底的那件深灰色的西装又是修身款,他慢条斯理把袖子收起来的时候,我能看见他的手臂肌肉在布料下绷紧的痕迹。再侧过身,脸在这种近似于圣光的模糊光晕笼罩下,正得发邪。
我吞了口口水。
紧张的。
像个孬种,我忍不住这么想。亲他是我自己干的,来他家也是我自己提的,结果进门之后我站在这里看他,我更像是被强抢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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