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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弥留在即,继承事宜已由他亲自敲定。名单上十之八九写的是商卓霖的名字,只要他身在海外,即便存在些许把柄,也难落入商宗之手。
滞留越久,继承三井的局面便越趋明朗。
商宗的半边脸颊拢在阴影里,但对她,胸臆赤裸无饰。
梁惊水溺在这殊荣里,嘴角勾起弧弯:“我明天画几张符箓贴门上,我们也防着她,谁怕谁。”
他像听了个笑话:“就她,还值得我家水水费这么大劲?”
梁惊水逞心如意地翘高头颅,尽管已经开心到想要锤床,但夜色中摆出一副护短的女王姿态,故作淡定地说“不碍事”,拍拍商宗的肩膀示意他早点休息,尔后侧身躺下。
商宗看着她绷得节节脊骨分明的背,又探探被褥下捏紧的手拳,在她身后轻轻地笑。
这姑娘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就在这里。
看起来平和无争,实际上通透又有野心,懂得及时在局势里收回期待,不被情绪左右。把命交给这位幕僚很放心。
梁惊水的身体在商宗的体温中回暖,道完晚安,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可神思雀跃如放飞的纸鸢,雄赳赳气昂昂,不知疲累。
她知道逾越也该有个度,可止不住心中蠢蠢欲动。
五分钟后。
梁惊水半靠着床坐起身,低声试探:“商宗,你睡着了吗?”
商宗眯眼的样子像打盹的鹞鹰,当眼帘掀开时,她发现他睫下一派清醒。
她哎一声,往他怀里偎了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就猜到了,你肯定没睡着。”
商宗单手支在脑后,眼神含着询问。梁惊水不好意思一哂:“其实也没什么……我对你小时候的事好像了解不多,能聊聊吗?”
商宗大概没想到是这茬,被问得愣了一下,慢慢勾起唇:“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我可以讲,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
手指触碰到她手臂上的一层细粒,那是她紧张的外化反应。
她喉咙发紧:“你应该都知道吧。”
他说不完全知道。
商宗发现,自从梁惊水找到那本日记后,她对蒲州的点滴回忆充满抗拒。那些片段在她潜意识里被视为谎言,甚至是人生中不可回顾的败笔。
他没有打算强迫她,刚准备提起当年被传言私生子时期的那些事,就听到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父母应该有过一段很幸福的时光,但我五岁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能跟你说说后来的事情。”
舅舅舅妈的关爱,就像裹着玻璃碎片的糖衣,咽下时刺得喉间生疼,但残余的甜味刚刚好,让她无法狠心抛弃他们。
他们之间的沟通少得可怜,唯一带点亮色的是过年的那段时间。
她总是顶替梁祖,被梁有根推到那些喜欢问成绩、问出处的亲戚面前,扬着嗓子炫耀“我们家出了个人才”。
上高中时,梁惊水听同宿舍的姑娘和家里通电话,半小时打底,小到体育课趣闻,大到谁在月考上拿手机作弊被通报,没有可供冷场的气口。
这种事情,从未与她有过关联。
但这就说明她是个工具人吗。
他们也不是完全不关心她。
梁惊水收到A大录取通知书那天,梁有根预支了洗车行下半年的奖金,悉数打在了她的银行卡上。
后面留了一句话:
发达了别忘了你表弟。
“也是那个暑假,你最后作为好好先生,给我打了一笔钱。”她声音低下来,像在回忆那些细碎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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