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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疙瘩,时彧,你可想过,若是因为与郡主不合连累得你此次无法升迁,岂不是辜负了,你父亲对你的希望。”

时彧笑了笑,“我父亲对我的所寄的希望,是保家卫国,不是登高望远、出人头地,打退北戎,父亲当以我为傲。”

孙孝业道:“但你是要留在长安为将的,总不能一直做潞州刺史。”

时彧不以为然:“京官有何足道哉。如若可以,我愿一生驻守边陲,何况,封疆大吏,自有风光。恕我直言,父亲半生羁留长安,像个战战兢兢的守财奴,唯有在疆场时,才显男儿本性。”

孙孝业觉得,这个侄儿还太过年轻,少不经事,没有遭遇世情的捶打,才露出这种天真姿态,等他以后成了家立了业,也就不大会这样想了。就算为了一家老小,他也说不出要永守边疆这种话。

“也是,”孙孝业唯有附和,“天子履祚之际,我们就已经追随陛下四处平定干戈了……那时候,是真正痛快!”

听说当今陛下并非顺位继承,曾引起过轩然大波,经历了七王之乱后,方才真正坐稳了含元殿上那张龙椅,父亲从龙有功,才得重用,被封广平伯。

当年父亲平息内乱,打退七王的雄风,也正是时彧后来坚定从戎的志向源泉。

孙孝业望着天井中那株深深植根于土被之中的柏木,犹豫转了话题:“对了,时彧贤侄,入城之后,沈氏,你考虑如何处置?”

时彧微愣,这段时间以来,在沿途中时彧观察到孙孝业对沈栖鸢照顾得很周全,以为出于朋友之义,对其遗孤有所体恤,但他倏然又问起沈栖鸢,时彧心头有一种不妙的错觉。

少年眉峰轻折:“孙叔,明日就要入城了。”

孙孝业没有与时彧对视,几乎是不敢对视,他想了想,失笑道:“是,正因为明日就要入城了,今日,就是最后期限,若是不提,日后再无机会。贤侄,沈氏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亲眷,她跟着你也有不便之处。”

时彧听出了一丝不对劲,额侧太阳穴,青筋抽动了几下,“孙叔之意,沈氏不当跟着我?”

孙孝业连忙摆手:“不,不。我是见贤侄,对沈氏终日不假颜色,可见对她曾经与时兄谈及婚嫁心怀芥蒂,既是如此,嗯,贤侄,你看,能否让我,带走沈氏?”

时彧蓦然扬长声量,厉声呵斥道:“孙叔!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也趁人之危……”

孙孝业的老脸被时彧啐得一阵发红,面皮紧绷,他急忙再摇手,制止时彧继续往下说。

时彧卖他面子这才不说了,但孙孝业涨红的老脸,这温度就没消下去,说到一半了,怎么敢不继续说下去,他急欲替自己做辩护。

“贤侄,你孙叔年纪确实,给沈娘子做爹那都是绰绰有余的,我也年过半百早不想那事了,我不是让沈氏跟了我,就是你知晓的,我有一子……”

时彧恍然大悟。

孙孝业的确有一个儿子,名唤孙钧。身为将门之后,孙钧也是年纪轻轻投军,但因能力不济,以对方十倍兵力,合而围之,仍是被杀了个人仰马翻,不仅损兵折将,孙钧也在那场战役中失去了一条腿。

没有了腿,他再也不能当将军,多年来一直待在长安养病。

时彧曾听父亲谈起过,说他没了腿之后,自暴自弃,整日眠花宿柳,糟蹋女子。

后来他一直独身不娶,也是因为长安没有娘子愿意嫁他。

孙孝业却提出,希望能接走沈氏。

他的儿子分明在长安求娶无门,眼下,是何来的自信沈氏就一定会从?

是仗着与沈栖鸢亡父的家门渊源,还是看不起沈栖鸢之前流落乐营,是罪臣之后,曾在乐籍为伎?

就那么笃定?

时彧的双唇不觉抿得更深,几乎成了一条线,少年眸色压沉,瞳仁间山雨欲来。

孙孝业感受到时彧的沉怒,对此也不敢继续深谈,自己儿子是副什么德性,再没有人比自己更加清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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