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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太宰治先从那种情绪里挣脱出来,他掖了掖被角,翻身面朝首领宰。
夜色里也有天光,何况二人凝视已久,早就习惯了暗淡的光线。太宰治能清晰看见平躺在床铺上的首领宰侧颜,很白,甚至有些灰白。他的视线从眉骨到鼻尖到唇珠,描摹流畅利落的一条曲线,又汇到瘦削的下巴尖,淌下许久才颤动一分的喉结。
若非如此,他真要以为首领宰又变成了他们初见时的那副模样。
无知无觉亦无生命的陶人玩偶。
他曾经承受了那些痛苦,如今却要再重来一遍,想必一定不好受。
“我不是他。”首领宰却突兀说。
他的唇轻颤,吐出来的话就像是要催眠自己,音节急促地往前跳去。
“我只是一个复制品,我……”
在他低沉沉念叨第二句的时候,太宰治便已经一骨碌爬起来,掀开首领宰的被窝,钻进去,贴身挤在那具没什么温度的身体旁。
“好了。”太宰治的手越过宽松的衣物,绕过去圈着,他的声音自首领宰耳畔响起,“你只是一个复制品而已,没必要选择去承受那已经承受过的无趣命运。”
“你可以回去,夏目很喜欢你,侦探社的人喜欢你比喜欢我可多太多了,”他有一道没一道地絮叨着,声音比屋外的积水还平滑、轻盈,“我也是会吃醋的哦。”
“不过,要是你愿意承认你是我的,我就能原谅那些。”
他这话听着像劝说,也像蛊惑,又没那么像。因为这世界上哪有人会有一种看起来不太好的东西当作诱惑?
于太宰治这等人来说,当某某的替身更是某种侮辱。
除了自我折磨,谁要当那玩意。
但这也是一种绝佳的逃避方式。
首领宰现在的存在状态,既可以说是那人,又可以说不是,他非生非死,与过去有足够的割裂,和现在又有足够的联系。即便是彻底逃避,和以前做个切割,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在遥远的、平行不相交的地方,他好像已经有了一个勉强称之为“家”的地方。虽然很临时,有自闭却很温柔的小孩子,有个看着木讷却细心强大的朋友,也有个很吵闹很无理取闹很喜欢偷懒的人,松松垮垮的组成一个能运转下去的团体。
他得给小孩讲故事,得给朋友一点活下去的自信,得给那个偷懒的人收拾很多东西。
Mafia的小中也对他有许多疑问,他还没折腾自己想玩的恶作剧。侦探社的人们总是喜欢对着他轻轻叹息,注视里满是期望——希望他能把某人逮起来教训一顿,别工作偷懒。那怜惜不是高高在上的可怜,而是更亲近的,发自真心的关心。
应该是有人喜欢他的。那些喜欢比看得见的亲吻与拥抱还可怕,在身后织成一张细密柔软的网,亦或者说温床,他往后一倒就能躺回去,舒舒服服地包裹在令人战栗的温情里。
多可怕啊。
他不那么坚决了。因为他身后有一条宽广舒适的退路,他根本没必要往前迈太多。
可他还是要问自己的过去,还是会感到痛苦。
因为他仍旧是没有摈弃这个身份,仍旧是想要捡起那些回忆。
身后的温床太舒适了,往前迈一步便愈发艰涩。
首领宰生平所作所为,异常出格与大胆,实际上剥开那些层层叠叠裹缠在身上的名号与猜测,他只是一个无比可怜无比谨慎,连迈出一步都要构想无数年的胆小之人而已。
今夜他重新认识到自己是如此害怕。
在平行世界里得到的那些,其实也是如梦幻影吧。
若是再也不回去了,那么那些东西对他而言,也就是风雨打散的一场梦而已。
比起害怕死亡,他果然更不喜欢得到之后再失去。甚至他此时此刻冒出尖尖的小念头都在说:如果当时就不要和他们接触,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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