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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种有一双特殊的眼睛,纯黑的瞳孔外一圈金色的日冕。第一次见面,燕屿便觉得那很像全日食时太阳无法遮掩的光。此刻金色在眉骨下的阴影里,明灭不定地起伏。他似乎在很努力地压抑愤怒,这愤怒不是冲着雄保会的,而是冲着燕屿的。
他很想掐着雄虫的脖子质问他凭什么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结局?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生命有一部分是属于自己的?
但是他不被允许接近,他的理智、他的责任也在逼他远离。他是一方军团的主帅,孤身来接燕屿本就是不理智的冒险。若非能和他势均力敌的鞘翅目军团长重伤还在修养,他都不该来这一趟的。他身后站着那么多信赖他、依靠他、臣服他的虫,他不能做更不理智的事。
所以他再如何愤怒,也只能在安全距离外如同石雕般僵硬地半跪着。
燕屿不明白他的愤怒来自何处,叹了口气劝道:“快走吧。婚姻一场,如果你有点不舍的话,上位后记得对人类手下留情。”
军雌看着他,既不承诺,也不狠狠地否决。他凝视半晌,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你为什么要拼好那只蝴蝶?”
这话问得突然,燕屿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问杂物室里被撕碎的蝴蝶标本,但其中是否还有更深的象征意义呢?燕屿不愿去深想。
他沉默几秒,也凝视着曼努埃尔的双眼,慢慢笑了笑:“大概是想要你爱我吧。”
军雌穷追不舍:“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燕屿道:“你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曼努埃尔:“……”
燕屿于是笑了:“那它就是假话。”
军雌看着他,嘴唇翕张两下,说:“我不会爱你的,我讨厌你。”
燕屿平静地、包容地看着他,在这样温柔的目光下,他感觉自己在一寸寸缩小,变得无比的渺小,他好像成了刚蜕壳的软壳蟹,或者被困在蛇蜕里的小蛇。仿佛有什么无名的、不可名状的东西站在他的面前,他只能这样卑微地抬头仰望,乞求不要被这个庞然大物注意到。因为祂的伟力下,一旦被注意到,便会无可奈何地被捕获。
在混杂着悲哀的愤怒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击中了他。
他还想恶狠狠地,或者满不在乎、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我讨厌你”,但他无论心中如何酝酿语气,大脑如何发号施令,喉结如何滑动——他做不到。舌尖仿佛生了锈,又仿佛数千摄氏度的电焊枪蛮不讲理地将他的唇和舌都焊接成了一团,不然他怎么会在任何气流经过时都感到了令他战栗的疼痛?
蝴蝶的瞳孔缩成了细细的一点,如果靠近看,成千上万的复眼挤在那一点里。
饥饿、饥饿。
他听到自己问:“如果、如果你活下来,会告诉我真话吗?”
喉结滚动,舌尖滑过上颚,猛烈袭击大脑神经的食欲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战栗。
“让我吃掉你吧。”
*
燕屿第一次接触的虫族,是白榄联大的入学考核的工兵虫。
他还记得关于这些低等虫族的介绍——
[低等工兵在战场上最大的作用,就是吃掉死去士兵的尸体,无论人虫,然后它们会转化成自身的能量,又被高等虫族享用。所以这些工兵,又被称为食尸虫。与虫族作战,必须要赶尽杀绝,不能给它们养蛊的机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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