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节(2 / 2)
狄柬之心神巨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年轻公子与妇人,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他的封城命令下,竟然还有人能随意出城,而且只需要七品官的手令!
郓州官府的腐败混乱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将军息怒,下官有罪,请将军责罚!”狄柬之拜伏于地,没有找任何借口。
赵宁再度冷哼一声,开口之前,有一名青衣修行者从附近坊区飞跃而至,递给他了一张纸条,展开看过之后,赵宁面色更加低沉:“带过来。”
须臾,之前被狄柬之施舍过银子的受伤老人,就被带到了两人跟前。
“狄大人,这位老者被差役打伤,你还亲自见过,现在本将问你,你的处置是否妥当?”赵宁问。
狄柬之回答道:“下官给了他银子,还让打他的人,给他赔礼道歉......半个时辰前,下面的人来报,打人差役已经给他道过歉了。”
他说的是实话,他之前的确接到了这样的回报。
赵宁转头问那位老人:“老丈,告诉本将,官府的人跟你道歉了没有?”
老人看看赵宁,又看看狄柬之,最后在带他来的那名青衣修行者的鼓励性示意下,还是长叹一声说了实话:“没有。没有官府的人给我道歉。”
狄柬之手脚一凉,诧异的看向老人:“真没有?本官让他们安置你,他们也没有照办?”
“官府的人,怎么会向老头子这种人道歉?就更别提安置老头子了。”
老人凄苦而无奈,见狄柬之满面震惊,便多说了一句:“像老头子这种人,不过是活一天是一天,哪敢想那些?”
狄柬之心如刀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以头抢地对赵宁道:“下官失职,请将军责罚!”
“本将告诉你,这位拾荒老人虽然自己过得朝不保夕,但是国战爆发,官府号召百姓捐钱捐物时,他却捐出了一百多个铜板!”
赵宁看向老人,“本将说得没错吧?”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道:
“战争爆发,那么多将士都战死了,老头子也想尽一份心,可老头子人微力薄,身上拢共就两百个铜钱......捐给了官府大半,自己留了十几个铜子防身.......”
看他的意思,似乎是觉得自己留下了十几个铜钱,没有像那些战死沙场的热血汉子一样,完全抛开自己的性命不顾,把钱都捐出去,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狄柬之听得浑身一抖,心如针扎。
挥挥手,示意青衣修行者将老人带走,赵宁再度看向狄柬之:“许猴子擅闯民宅,打伤百姓,你却只是让他给人道歉了事?”
狄柬之震惊的抬起头——赵宁不在郓州却对郓州的情况,事无巨细都了若指掌,这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让他深感匪夷所思。
但眼下面对赵宁的诘问,他只觉得满嘴苦涩,张了张嘴艰难道:“这......将军,郓州官府实在是......下官不敢......”
他的意思是,郓州官府从上到下都烂了,烂到了根子里,他处理一个仓曹,已经引发了众怒,如果此时再用重典,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之后的政令再难推行,也将做不成任何事了。
狄柬之有他的顾虑,但这并不能让赵宁原谅。
他冷声道:“如果是普通百姓闯入别人的宅院打伤了人,也只是赔礼道歉就可以了事?如果是普通百姓打伤了官府的人,哪怕对方只是最底层的差役,不被捉拿下狱吃尽苦头能了事?
“官府的人犯了错,只是道歉即可,总是道歉即可,莫说不用下狱,连职位都不会受到影响,狄柬之,这就是你主事郓州的规矩?
“大齐皇朝的王法说得明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公门中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可你们在做什么?公门的人犯法就只需要道歉?
“可怖的是,庶民百姓甚至还都认同了这一点,不管受到了来自官府的多大委屈,只要没丧命,就把得到公门中人的赔礼道歉,视为能争取到的最大公平与正义。
“他们没想过更多,不敢奢求更多,也注定无法得到更多!
“官吏更是把这看作理所应当,认为本该如此。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公门中人已经把律法踩在脚下!平民百姓完全成了鱼肉!朝廷的律法成了一纸根本得不到推行的空文,成了一个笑话!
“简直是荒唐,滑天下之大稽!长此以往,世道公正何在,天下道义何在?
“一朝公正不存、道义死亡,我大齐哪里还有热血儿郎,甘愿为抵御外寇保家卫国的大义而战?哪里还会有心怀热忱的百姓,愿意为了皇朝存续甘愿毁家纾难?
“若是果真如此,不消百十年,国将不国,民将不复是大齐之民!”
这番话,赵宁说得痛心疾首。
顿了顿,他眼神一凛,眸中杀气毕现:“今日,你狄柬之身为郓州刺史,不敢秉公执行律法,那好,我赵宁就来执行我的军法!”
言罢,不等目瞪口呆的狄柬之回过神,不等跟在狄柬之身后的刺史府众官员反应,赵宁长袖一挥,大喝一声:“来人!”
转瞬之间,一个个身着青衣的元神境修行者,从附近各处的街坊鱼跃而起,兔起鹘落之间,燕雀般汇聚到赵宁身前,皆尽抱刀行礼:
“我等听候将军吩咐!”
赵宁杀人般的目光落在一众胆战心惊、彷徨无措、迷茫疑惑的官吏身上,一字字下达了军令:
“一队去大牢,将仓曹主事何焕之并及众仓曹官吏,拖出刺史府衙门,该问斩的问斩,该仗刑的仗刑,立即执行!”
“得令!”
“二队,将本官面前这些郓州官吏悉数拿下,按罪责分为两批,罪重当诛者立即押到刺史府面前斩首,罪轻该入狱者,仗刑之后立即入狱!”
“得令!”
“三队,将郓州刺史府所有官吏,无论是在衙门的还是在家中的,立即捉拿到刺史府大门前,同样依照生死之罪分作两批,或斩首或下狱,不必再另请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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