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2 / 2)
“嗯,两情相悦。”启珩欣慰一笑。
对方胡乱插话,令她满腔火气无处倾泻,只能发狠似抓紧了手边的瓢柄,遏制着心中积蓄起的躁意,敦促自己恢复冷静。
“翰林舍官身弃仕途离家族,毅然随王女远赴吴明国做一对神仙眷侣。两年之后吴明国主病逝,王女即位国主,那位翰林成了王女唯一的王夫,辅佐王女治理国家,羡煞众人的鸳鸯侣在次年诞下一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过着安乐太平的日子。”
“嗯,幸福美满。”启珩听得拊掌称颂,眼珠微动,紧接着话锋一转,“依照话本子里的戏码,接下来应该迎来了故事的高潮。”目光扫过灵越掌中的瓢柄在用力下渐渐变形,他沉下眉眼,收敛了嬉笑。
夜里天气多变,先前当空挂着一轮皎月,眼下却涌来大朵铅云密密匝匝的盖住月光,几颗星子孤零零散发着微弱的光,天地万物坐拥在一派无边晦暗里。
“直到迎来小王女七岁生辰的那日,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覆灭了全部的美好。”
外面有淅沥小雨坠下,吹得叶落纷纷,跌入泥泞。
‘咔嚓’一声,微微发颤的手掌下堆着捏碎的瓢柄残骸,裂痕似蛛网遍布其上,灵越的眼中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苍凉至极,像是会随时寂灭。
“国破家亡,付之一炬,处处皆是尸山火海,无一活口,可怜焦土,世间再无吴明国。”
不复悦耳的声音吐出的每个字都嘶哑得不像话,嗓中如咽石块,将喉咙硌得生疼,口腔里弥漫开丝丝血腥味,滞涩的语句似利刃,字字都在泣血。
回忆勾扯着神经,带来可怖的残忍一下下鞭笞,灵越承受着剧烈疼痛,眼眸蒙上阴霾,暗沉得透不出一线光亮,攒簇着濒临破灭之前的风暴。
“唯有小王女,被父母的心腹早先藏起的她顽强活了下来,后来被人救走,送回了大应的伯父府中,顶替了伯父夭折女儿的身份,自此以堂妹的名字存活于世。”
启珩一颗心高高吊起,他怎么也没料到,居然会闻得惊天秘密,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表情。
“我的父亲叫窦行舟是如今兰陵窦氏家主窦定滔的胞弟,亦是那个放弃了大好前程抛弃家族的悖逆子。他随我的母亲到了吴明国之后,摒弃窦姓,更不再与人谈及往事,所以无人知晓他的真实来历,国中上下皆认为他只是一个得到王女青睐的普通人而已。”
“也正是因此,我才能捡回一条命,回到伯父的府中有枝可依,以窦灵越的名字藏于深闺之中日日修炼术法,盼着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她看着启珩,蓦然讥笑出声:“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雎夫人和利昭。”
明明内心已经歇斯底里,爆发出无尽的恨意,面容上却像戴了一张假面,完美的掩藏种种情绪。
灵越其实早已介于疯狂的病态当中,但是她会掩饰,戴着正常人的面具以弱者姿态设下陷阱,引诱着看中的猎物一步步循着她的脚步跌落陷阱,出其不意的扼住猎物咽喉,观赏够了垂死挣扎的丑态,再亲手拧断脖颈,了结生机。
一蓬蓬鲜血飞溅,浇弱燎原之火焚烧的态势,神奇的抚慰了暴躁疯狂的情绪,殊不知滚烫鲜血尽数落入那头盘踞心灵深处的嗜血恶兽口中。
以血精细喂养,恶兽终于餍足,继续等待下一餐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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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小王女
启珩简直难以想象年幼的灵越亲眼目睹双亲惨死, 王宫陷入火海,子民被屠戮,该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他抿紧着唇角, 内心不禁生出怜悯之情,想要伸出手安慰灵越, 将将伸到她面前, 就被她一巴掌无情挥开。
揉着打红的手背, 他苦笑连连,真是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
灵越勾唇,怪异的笑容渐渐扩大, 笑得肩头轻颤, 双眸凝聚着一抹猩红,藏着癫狂。
“什么行猎之际心怀慈悯放过孕鹿, 得来鹿衔仙草以报恩,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胡诌的瞎话。”
火, 到处都是火——
火和血,浸红了月亮。
“我永远都忘不掉生辰那日,利昭带领死士攻破王宫的大门一路杀进主殿, 将王宫所有人绑在大殿之上,死士持着刀一个接一个的斩杀示众, 逼迫着母亲交出王室的仙术秘籍。”
众人的悲嚎充斥耳膜,灵越睁大了眼,模糊的眼前是一幕幕的旧日之景,她死死咬着唇瓣, 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他们是疯子!
单单杀人很无趣, 死士又从人群里拎出一名漂亮的宫娥, 将她丢在地上……
有好多人狞笑着压了上去撕扯她的衣裳,碎布掉了一地,刺耳惨叫从高亢至嘶哑及至没了声息。
一边杀人,一边蹂躏,地狱的恶鬼哈哈大笑着实施暴行,处处是罪恶,是痛苦的炼狱,血的味道交杂着古怪气味刺激得许多人当场作呕。
利昭在猖狂大笑。
“母亲无法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惨遭屠戮,她交出了秘籍期望换得止戈,却低估了利昭的狠心。他怕母亲会上书大应求来援兵反制渤海国,所以命令死士将一罐罐火油泼向王宫的每个角落,纵火焚烧,连绵的火海吞噬了无数生灵,国中子民哀嚎震天,换不回一点怜悯。”
那一夜,恢宏的王宫成为了一座巨大熔炉,无边无际的火海在疯狂蔓延,梁木轰然坍塌,琉璃瓦碎落成渣。
幸存的人被围困于火中,惊恐嚎叫响彻云霄,包裹着火焰的躯体挣扎扭曲,像是一场献祭之舞,以付出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火海之外,我母亲的表妹亲眼目睹这一切,居然畅快大笑,投入利昭的怀中。是她……她当了细作出卖吴明国,在国中的水源地投入狼花毒压制了所有人的术法,同利昭里应外合,意在只传王室嫡系的仙术秘籍。”
“母亲从未苛待过那个年幼就丧失双亲寄居王宫的表妹,没想到许以无限尊荣,都养不熟这个白眼狼。”
获悉前因后果,启珩已从震惊中恢复平静,“所以,你那么恨雎夫人。”
灵越指着自己的心口笑了,“我这里全是恨,装得满满当当。”
她的眼睛很黑,黑到如临深渊绝境,不见丝毫光亮。
那时她真的不明白,为何过一个生辰会变成这副样子。
屏风外,死士到处搜查着小王女的踪迹,离榻侧狭小一隅的藏身之处愈来愈近。
风助火势,一路燃进殿内,火舌舔上织金帷幔,一块燃着的布料直直坠落,背脊处乍然袭来的灼烧,疼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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