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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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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马前卒。

古往今来,交战前夕势必遣打头阵者先行吆喝开路,探清敌方虚实,谋定而后动,又或者故意使一计‘抛砖引玉’,设圈套诱人上钩,再一举击溃敌方。

表面上看,郑、李二人是一言不合生出龃龉,往深处细忖何尝不是她们背后的党派不同,立场自然也不同,免不得下场搅一搅浑水,互相咬上一咬,磨磨嘴皮子,讨得一二嘴上的好处,膈应别人,顺势为后续做铺垫。

果不出所料,刚消停须臾,又有人蹦出来接茬儿。

那位美人抿着朱唇,长睫下的眼儿斜睃,“昭媛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没记错的话长安才女排行榜上咱们的淑妃与德妃可是占了一席之位,被冠以才女之名呢!恰好我有两个成语不解其意,不知二位能否为我解惑?”

随着话题的转移,诸人把目光纷纷投向二妃,多少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柳昭仪其人一贯瞧不起庶出和寒族,格外不好相与。

淑妃慕容涵心内发冷,一点点攥紧了打颤的手。

火,仍是烧到了自己身上。

她死死盯着下首的柳昭仪笑吟吟掬礼,谁能料到这副温良无害的皮囊之下,到底有多么的面目可憎。

尚在闺中之时,柳二娘便多番欺辱于她,眼下进了宫居高位,难道仍逃不掉吗?

“淑妃莫不是嫌我愚笨,不愿启齿相教。”

目睹对方暗藏威胁的眼神,慕容涵忍耐着情绪,僵着声儿,从牙缝挤出‘请讲’二字。

紧接着,柳昭仪孜孜地瞅向德妃,大有她不应承便誓不罢休之意。

齐婉轻耷眼皮,有些害羞般垂首,细声细气道:“昭仪客气了,有惑请讲。”

纵使入长安不久,她也从为数不多的交集上看出柳氏的人品,贯是工于心计,口蜜腹剑,对付这类人只能虚与委蛇。

得到满意答复,柳昭仪昂着下颚,露出不可一世的姿态,哼笑道:“二位爽利。”嘴角柔柔荡开一弯弧度,益发的曼声细语:“一问淑妃,何谓:刻鹄类鹜?二问德妃,何谓:云泥殊路?”言讫,眼珠子定定勾着淑妃和德妃,唇线高翘,蓄满讽刺的挑衅之意。

此言一出,殿上鸦雀无声。

适逢宫人来添茶,借由衣袂遮掩,诸嫔御之间眼风络绎,一桩桩眉眼官司精彩至极。

刻鹄类鹜,释义乃画天鹅不成,仍像鸭子。意指淑妃由庶女记作嫡女,总归来路不正。

云泥殊路,释义乃天上云和地下泥地位悬殊。意指德妃出身寒族,即便攀了高枝,登妃位,也依旧是地下泥。

众目睽睽之下,竟遭位份比自己低的嫔御绵里藏针的一通谑笑,淑妃与德妃神情都很难堪,偏生轻易发作不得,憋闷着郁气,小脸煞白,嗫嚅着嘴唇发不出声,略显狼狈。

啧,打着虚心求教的幌子讲刻薄话,骂人不带脏字,贬损得人简直无招架之力,字字如钉,血肉扎出千疮百孔,不愧为京兆柳氏贵女,完美继承了士族中人一贯的言谈作风。

讲实话,容盈真挺同情她们二人,柳昭仪如此胆大妄为的因素不光有家族为倚,背后的撑腰之人来头更甚,直接导致了这位主儿捏软柿子不按顺序一个个捏,两手一起捏,意在显摆办事能力强。

总而言之,也真应了一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座的每位嘴皮子功夫都不容小觑,讲起刻薄话来一个赛一个,满目皆是不省油的灯。

正是在她偷偷走神的当口,殿中炸响一道洪亮娇叱,并一记听着便让人脸疼的掌掴声,夹杂着宫人求饶,像滚油炸开了锅,掀起一片鼎沸之音。

喧阗景象入目,容盈蹙了眉,看戏至半途溜号的行为确是不好的习惯,稍漏看一幕,便茫茫然捋不清条理,接不上前因后果。

她定睛去瞧……

嗯,主角依旧是柳昭仪。

较之前的趾高气昂,现下她本人那一张娇容惨白如纸,紧捂着右掌,面露愠色,依然气势汹汹,狠狠瞪视着跪伏足下的宫人,跟见到宿敌无二致,若眼锋能化作实质,怕是早早送人归了西。

“还愣着做甚,快请太医令来!”

尖利嗓门划进耳膜,别样的刺耳震得人心颤抖,柳昭仪和她的使女扯着喉咙大呼小叫,宫人们霎时忙作一团,有人紧忙拭着案上茶瓯溢出的一圈水渍。

巾帕遇水后,冒出了丝丝热气,显见滚烫的程度,而跪着的宫人泰半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昭仪恕罪,是有东西绊了婢子,婢子才洒了茶,绝非故意……”

宫人泪眼婆娑,顶着肿得老高的脸庞,发疯似叩首,脑门儿磕出淤青,遽然间急促的哀呼打断了话茬,原是柳昭仪的使女气冲冲抬脚踹向宫人,啐了一口唾沫。

“不长眼的贱婢!烫伤我家昭仪,还犟嘴不认推诿责任,难道宫中女官教的规矩都学进你花花肠子里去了?”

挨了一记窝心脚,宫人躺在地上,弓身蜷成虾米,语句泣不成声。

“婢子不敢撒谎。”

“还敢顶嘴!”

盛怒中的人焉存理智,盯着宫人涟涟泪水下苍白小脸展露的娇弱之美,柳昭仪拂袖站起,一股嫉恨的怒火直冲胸臆,柔媚脸蛋上笼着可怖的阴沉,眼底侵袭飓风,暴虐之意强势掠境。

敢情含凉殿是狐狸窝,净出勾引人的狐狸精,区区贱婢竟也配生就一张好皮相,难保有朝一日不会生出攀高枝的心思……

珠履步步迫近,绣满繁复花鸟纹的罗裙摇曳着滑过光洁地面,宫人看着裙袂贴近鼻尖,以为求得一线生机,狂喜地仰起头,黑瞳中映出广袖纤腕。

下一瞬,柳昭仪的嗓音降临耳边,感觉隔着遥遥江海,雾里观花,听得模模糊糊。

等嗅到近在咫尺的茶香,宫人后知后觉怔愕地瞪大眼,无预兆爆发出一阵惨嚎。

“既是无心烫伤本昭仪,那么本昭仪也不是故意把茶汤淋到你的脸上。”

这次,宫人终于听清。

火辣灼痛感爬过每一寸肌肤,逼得眼泪决堤,灵魂深处被惊惧侵蚀,止不住战栗,连喘息都成为一种砭骨之痛,疼到死去活来。

撕心裂肺的哀嚎贯耳,令在场嫔御吓得花容失色,当即有人侧首掩目,皆是家中娇养的女儿,何曾亲历过残忍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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