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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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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赤的星目盛满滔滔怒火,面孔因怨愤而染上狰狞之色,手下劲道加重,全无怜香惜玉之心,口中忿忿咒骂:“吾乃上古神兽之一的麒麟族尊主!岂是凡界蠢狸奴之流,汝对吾百般羞辱调戏,恶气不出,吾愧对族人!”嘴上叨念之际,初逢的景象恍若游龙泅水,荡开万丈涟漪回溯脑海。

那一日的晌午,恰是暑气正浓的阶段,广袤天幕云絮堆雪,炎炎热浪止不住来袭,树梢岿然不动,没一丝风送予清凉,山林中的动物都懒怠觅食,各自寻阴凉打盹儿。

彼时,他因仇家的偷袭而受重伤,翻山越岭逃至一座山间,变作狸奴模样蹲在深坑底调息疗伤,期间没控制好气息,外泻一丝半缕传遍山林,惊扰了灵智昏蒙的飞禽走兽,惹得它们惊惶逃窜,才发生后来之事。

说来也是巧,紫瑜送别封叔后,为倒霉催的阿耶祈祷一会儿,转念思忖镇府的两尊大佛不在,乃疯玩之绝佳机会便换了装带锐奴去狩猎。

狩猎乃是大应最盛行的活动,因历代天子携臣工亲眷至皇家苑囿游猎宴饮,久而久之相沿成习,演蜕为今朝士族勋贵家竞相擎鹰牵犬引箭骑射的盛况。

加之,她同兄长拜名师习射御之术,尤擅此道。又曾搁温家胜过众表兄弟拔得头筹,便愈发热衷射猎,每每猎回的动物足够让厨房做上半个多月,并且存下不少优质皮毛。

丛林深处,一支白翎箭呼啸离弦,凌厉箭镞破空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贯穿警惕观望四周的野雉,‘哚’鸣着嵌进苍褐树干,猎物徒劳挣扎两下,便哀哀咽了气。

顷刻,有只猞猁矫捷地扯落钉在树干上的野雉,张口衔起,乐颠颠奔回主人身边,高昂着头,晃着嘴里的猎物,骄傲的小模样惹人捧腹,如果不是它的尾巴太短,或许早就摇来晃去彰显得意。

将猎物扔入沉甸甸的囊袋,紫瑜笑容满面,俯下腰,屈指搔挠猞猁肉乎乎的下颌,“锐奴乖,回府奖你两只肥兔。”

锐奴高兴地眯了眼,伸出舌头舔了舔主人的手背,小脑袋瓜顶着掌心来回蹭,模样比家狸奴更乖巧,撒娇般哼哼两声,右爪可怜兮兮地抵着泥渍污脏的左前腿。

她了悟,执缰行往附近的溪涧,“走,爷带你玩水去。”

山间淙淙溪流澄净湍急,溪底鹅卵石圆润光滑,倒映一片云蒸霞蔚,沿岸草木葳蕤,青骢马埋首啃嚼丰美草叶,锐奴蹚水撒欢儿尽情戏耍。

下晌炽阳隐入云海,天气凉快些许,紫瑜头戴柳条编的帽儿,折下根狗尾草衔在口中,高坐溪畔磐石泡着脚,抚着颈上的寒玉,长喟一声。

难怪说这玩意儿价值万金,如此炎热的天儿佩上它竟丝毫不觉热,身上凉津津松快极了,舒坦之余撇嘴嘟囔道:“真不懂世上的女子为何非要嫁人,一人无拘无束多好啊。”

何必顾忌世俗眼光而舍弃自己的快乐,戴上沉重的枷锁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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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小狸奴

一阵风穿掠四周峰峦林壑,促遽传响低沉兽嗥与尖利啼啸,成群的鸟雀窜上天乱飞,密密匝匝连成一片遮云盖日的氍毹,深林中隐隐有奔腾之音,使脚下的山地微微颤动。

青骢马焦躁踏步,打着响鼻仰天嘶鸣,溪水中的锐奴弃掉刚逮获的鱼,紧盯西南方向的茂林低吼不绝,兽瞳泛起凶狠戾气。

下一刻纷杂嗥叫俱寂,吐纳间潆洄的凉意混合草木清香一寸寸渗进骨髓缝中,由内而外滋生出一种惴惴难安之感。

紫瑜第一反应认为发生了地动,飞快吐掉狗尾草穿好鞋袜,站直身时心口有些憋闷,脑袋一晕,眼前黑了黑,耳畔像有万只苍蝇聚拢嗡鸣,幸亏眼疾手快抓住磐石才没栽进溪流。

余光瞟到锐奴撒爪疾奔入林,眉头一拧,她抬指抵着唇吹响召它归来的嘹亮唿哨,接连吹四五回它却恍若未闻,反而愈奔愈快,直至渺小的影子消失于荫翳林间。

紫瑜端凝的神色中添上了几许疑惑,动物感知素来灵敏明知危险降临,断无冒险不逃之理,除非——

她当即抽出一支羽箭握在掌心,循着它奔的方向跨马急驰,约莫追出八里地,终在一处潮湿低洼的浓树密荫之下寻见围一个圆坑凶狠低吼的锐奴。

奇哉,曾几何时它只有正面迎上熊狼虎豹,方是此般悍勇凶煞状,那坑中莫不成真困了个劳什子猛兽?

紫瑜精神一震,捺不住好奇下了马,寻思着倘使坑里的东西若合衬她心意,便剥取皮毛骨骼带回府留作纪念。

这厢步子本走得稳稳当当却不晓得踩到什么玩意儿,险些跌了一跤,幸亏及时拽住辔头才没摔个狗吃屎。

“劳什子不长眼的玩意儿绊爷。”

她低低咒骂,俯腰扒开蒿草,瞅清楚硌得她脚底生疼的硬物,深深皱起眉,竟是入山打猎的猎户设陷阱惯用的糙绳和锈迹斑斑的铁夹。

她放轻脚步挪往旁侧的坑,眼风一掠,登时眼睛瞠得溜圆,噎住好半晌,郁气拧成针尖戳顶着肺,乜向龇牙狂嚎的锐奴,铁青着脸色,大声痛斥:“对着比自个儿弱小的动物凶吼狠嚎,真是没出息的货色。”

锐奴不理睬她,仍旧拼命低吼,两眼冒出瘆人的寒光。

此坑约有四米深,长满青苔与交纵的矮丛,明显是荒废的陷阱,坑底角落的杂草上卧着只黄白相间的小狸奴,不知是死是活,瞅着通身皮毛水亮干净,脖颈拴了根拇指粗红绳,估摸是哪家携的爱宠走失,误堕废弃陷阱。

她平息火气,足尖点树,翩然跃进深坑,展臂捞起狸奴探了探鼻息,蓦然松了口气:“命还挺大。”

居然尚留有一息,能救上一救。

凌空纵身虚虚轻踏,眨眼间人已重新踅回马侧。

“嗷吼——”

锐奴虎视眈眈阻至她跟前,耸立簇毛,伏低身子,肌肉轮廓紧绷,龇着尖牙狂吼,俨然将狸奴视作仇敌。

“不准凶!”紫瑜怒斥,扬袖裹住小狸奴,袖底的手偷偷捏了捏它粉红的小肉垫,心口窝酥化大半。

纵是性格像儿郎般大大咧咧粗糙惯了,但她毕竟是女儿家抵抗不住憨态可掬的小动物,打心底里喜欢软软乎乎的狸奴,正是同情喜爱泛滥之际深怕锐奴伤及小家伙,皱眉警告:“你要敢欺负它,肥兔子就甭想要!”

恰值此刻,狸奴颈项的红绳微微闪烁。

锐奴双目一缩,怵然跪伏,蔫头蔫脑地怏怏呜咽一声,乖乖窜上马背厚垫,安分蹲坐。

端详突变乖顺的锐奴,紫瑜紧蹙的眉头渐松,“看在你知错就改的份儿上,肥兔照旧有。”抑不住眉梢挂的浓浓喜色,她美滋滋搓了搓狸奴胖嘟嘟的脸,“跟我回府罢。”

小狸奴眼皮轻颤了颤,欲睁目的霎那,红绳隐约闪烁几下……

一切重归平静。

秉持好人做底送佛送到西的准则,紫瑜请人替狸奴诊治完,摩挲着它颈上那条掺缕金红绳,特遣人往城中大户挨家问询有否于林中丢失爱宠云云。

寻访过洛阳城泰半人家都杳无音讯,索性在几处繁华坊市的布告栏张贴了告示,盼日后主人能觅来,至于狸奴暂且养在自己身侧,闲暇恰可玩耍解闷子。

使女春雨、秋雪乍闻,吓得脸儿雪白,连连噙泪摇首,拼死劝阻:“娘子切不可养,您细想以往饲养的宠物,哪一只不是落了个魂归西天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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