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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逾只是打算吓唬她,放开手,听着她剧烈的咳嗽声, 泠然道:“我再问你一次,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亭好容易咳停了,犹自拽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浑身战栗着,却依然有一双不屈的眸子,直直盯着罗逾的眼睛说:“不错,大汗这样问过我一趟,他也听过我的回复,所以才叫我来。但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你不信就算了。杀我也无妨,我是前朝余孽,早就不想活了。”
罗逾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前朝余孽?你倒没想过为你父亲报仇?”
皇甫亭突然声音尖锐起来,指着罗逾的鼻尖又是哭又是笑:“杀我父亲的不就是你?!你杀得好!我谢谢你为我阿母报仇!如今你也走进这个怪圈了。哈哈,弑父来报母仇,阴暗呢,但是爽利呢!我只恨自己无力,没本事自己杀,你是上天赐福的人,你可以自己杀!爽利呢!爽利呢!”
她发出一阵疯了似的怪笑。
罗逾给她笑得毛骨悚然,恍然间他还是十五岁,还是那个机敏而警惕的少年,在南秦的西苑想尽办法接近杨盼,接近那座白石墙。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为了什么,倒像豢养的狼狗一般,听着母亲的吩咐,不折不扣地做——救得了就救,救不了就杀。
那个疯子,也是这样的怪笑,浑身臭气熏天。他做了多少噩梦,直到那个疯子死了,他还在做噩梦,梦见那臭不可闻的尸体……
罗逾一把揪着皇甫亭的后领子,打开帐门把她往外一扔。然后没好气地对外头亲兵道:“给我打水!我要洗手!”
六皇子上完茅厕,正在闲闲地背手看风景,突然看见皇甫亭被推搡了出来,哭得疯了似的,正不知自己这位哥哥是不是也犯了失心疯。接着他转脸看见罗逾那张俊美的脸扭曲着,带着叫人不敢逼视的狞厉,自己便也腿肚子转筋。
他看见罗逾的眼神飘过来,急忙赔笑说:“这丫头瞎说了么?哎,真是!我也不知道父汗怎么派她来。父汗也没说叫她回去,要不阿干留着她慢慢审问,小弟我先回去复命了?”
“你打算怎么复命?”罗逾问他。
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六皇子还是觉得有些压抑,本能地回首看了看辕门——门被栅栏拦着,他想放马一冲只怕是难,那双腿顿时战栗起来,只好努力赔笑脸:“阿干刚刚的意思……也就是叫父汗给个说法。如果这宫女的说法不确,小弟我再回去讨教父汗,好不好?”
罗逾摇摇头:“我不要他派人来的‘说法’,我谁都不信。六弟,也不用回复了,咱们平城见吧。”
“阿干……”
罗逾对外头道:“开辕门,送六皇子回去。”
又回头打量了一眼正在草地上俯伏着瑟瑟发抖的皇甫亭,说:“她留下。”
已经打算破釜沉舟了,罗逾不想再被杂念左右了心思。父亲叱罗杜文是个玩军政的老手,指望他派来虚与委蛇的人是不靠谱的,想要真相,哪里是几个人七嘴八舌说说就算的?他得深入平城、控制平城,把阿娘身边的人、宫里管事的人、以及李耶若身边的人全都一个个审问过去,互相印证——“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想要真相,大意不得,马虎不得。<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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