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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备铃把她在嘴边的话打断。他明白,前提是他守规矩。说了这么多话 居然才过五分钟,玉知显然易见地慌张起来,心里估算跑去教室要多久,章正霖立刻体谅地说:“我知道了,你快回班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玉知点点头,最后又深深看他一眼,逃似的跑走了。

百褶裙的裙角拂过章正霖的手背,他伸手抓住一点流动的风。

立夏了。

下午放学是邢文易来接,他开了车来,顺带买了半个已经拌了砂糖的菠萝果切,玉知上车就闻到甜腻的果香,一看主驾上是爸爸,立刻眉眼弯弯窜到副驾上坐好。

“今天怎么这么慢?”

玉知系好安全带,开始和他讲学校里的事。中考结束以后就是学校的六十周年校庆,到时候会很热闹,她们班排了一个合唱节目被选中了,每天放学以后还得在礼堂排练两次。

“到时候家长也可以进校,你来不来?”

“我看看有没有空,是星期几?”

“嘿嘿。”玉知早猜到她会这么问:“周六周日两天都是!你要是想看节目,第一天下午来。星期天是大家在校内办活动,大家会义卖,然后把钱捐给福利院。”

“听着挺好玩的,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去吧。”邢文易边注意路况边听她说,心情和天气一样明朗。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和玉知一起到对面超市去买东西。玉知下了车自然而然和他牵手一起过马路,这时候太阳还没沉下去,天边是一片漂亮的晚霞,过渡到他们正上方就变成了奇妙的粉色。

“真漂亮,天是粉色的。”玉知扯了扯爸爸的手,让他站定在人行道上和自己一起抬头看。邢文易拿着手机拍了张照片,又说:“你站到花坛旁边,我来给你拍一张。”这一片花坛里栽了栀子,白花开得肆无忌惮,香气逼人。玉知听他的站到花坛边,老老实实比了个剪刀手让他拍,邢文易拍好了她才问:“怎么突然要拍我?”

“纪念你第一次穿夏季制服上学,你心心念念的。”邢文易把照片给她看:“拍得怎么样?”

“还可以。”玉知和王怡婷今天在学校里也用软件拍了带贴纸的自拍,邢文易用的原相机,幸好光线不错,拍出来也不算丑。她心想,中年人能有这个拍照技术已经不错了……他好歹还知道要蹲下来一点拍呢。

邢文易来超市是为了买家里缺的生活用品,他本来想让周阳或者陈芳霞顺便采买,但要把单子拟出来又很琐碎,他只用惯用的产品,怕买错了还得将就用,不如自己去一趟。玉知从小喜欢逛超市,他刚好搭上她一起。

邢文易把调味品、剃须泡沫、刀片买好,又提了十斤重的猫砂。他远远看见玉知的推车已经半满了,玉知可不会放过薅爸爸的机会,和他一起买单,不用自己出零花钱。邢文易走近扫一眼,里头都是酸奶、薯片之类的零食,倒也不算很不健康。

两个人提着袋子出了超市,邢文易很自然地把袋子换到另外一只手,把靠近玉知的左手空出来,牵住她一起过马路。这回反倒是玉知愣住,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爸爸主动牵住呢。心里高兴起来,想忍也忍不住,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

邢文易察觉到她的动作,偏过头去假装看车,自己也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玉知在这方面特别好懂,她喜欢亲近他、也喜欢被他亲近,绝不会让他的举动掉到地上。北京那一夜还历历在目,这几天他总是忍不住回想她说的那句爱他,连秘书都说这几天他心情很好,坐在桌前总是自顾自地笑。

刘佳慧心里还琢磨着莫非他有了什么桃花,下一秒邢文易就让她无地自容了。他对她说,最近感觉特别幸福。她很少听见他在办公室里聊私事,也忍不住八卦问,是不是有什么好事?邢文易又露出那种沉溺的、柔和的微笑,说,最近和小孩的关系变得很好。

她有点吃惊,毕竟她上一次见到邢玉知,玉知还说邢文易是“他在不在家都一样”呢。她心知,父女关系亲近是很难得的,至少她还没见过几个。像她和爸爸就是很尴尬的,坐在一起也没什么话可说。总之上司高兴她也松快,这几天邢文易工作效率也很高,大家都能按时下班,何乐而不为。

按时下班的邢文易在家里洗手作羹汤,玉知在自己的浴室里洗澡。他把蒸好的米糕端到桌上做餐前小点,把猫的餐配好,晚饭的汤还在高压锅里炖,得晚一点才能吃上,玉知洗完澡就能先吃一块糕垫垫肚子。

她手机和校园卡随手放在餐桌上,邢文易拿起来,想帮她拿回房间,恰好手机屏幕亮起,锁屏上一条新的未读短信,文字很短,所以邢文易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读完了。

章正霖:不用和我说谢谢。

什么意思?邢文易条件反射想点开,但手机提示要先解锁屏幕。他突然意识到这是玉知的手机,是她的隐私。

他想干涉……他能干涉吗?他要干涉。

玉知肩上披着半湿的毛巾,她发梢还有点湿,在往下滴水,但她不想吹,热风一吹又是一身汗,这澡就白洗了。

外头的香气飘进房间内,她刚刚在超市里就饿了,偏偏饥不择食,一进家门先喝了瓶促消化的养乐多。她脚步轻快地走出去,看见桌上的米糕拿起来就往嘴里塞,结果突然和坐在桌前的邢文易对视。

她让他的眼神吓一跳,怎么看起来阴沉沉的?谁又惹他了?

“章正霖怎么又给你发消息?”邢文易把她手机递给他:“不是说不和他联系了吗?”

邢玉知生怕他发来的又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就像上次一样,要是被爸爸看到了还了得?她战战兢兢开了手机看了一眼,好在只是回了她一句——不用和我说谢谢——这表述!一句不用谢叁个字就能解决的意思,非要讲得暧昧不清,真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幸好以前的信息被清空,玉知把手机给爸爸看:“真没什么,就是他今天借了我校服外套。”

邢文易将信将疑,在章正霖的回复之前,玉知只发了一句话给他:“总之谢谢你今天借我校服。”

“怎么借他的衣服来穿?”邢文易想起,小学她摔进池塘那事也有章正霖的参与,他把裤子借了玉知,还让她跟着他回家洗了半个澡。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不怪他多疑小题大做,实在是玉知把他吓坏气惨了,让他至今还心有余悸。

这事说来有些难以启齿,玉知臊眉耷眼、目光游移,她真想求爸爸别再问了,对谁都没好处。但显然这个根邢文易是刨定了,她要是不吐点真话出来,他肯定不会轻轻放下。喵喵好像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在她脚边靠着,翡翠似的眼睛一直来回盯。

玉知只能春秋笔法,将那些弯弯绕绕的少男少女情愫都切割,只留一个光秃秃的结构说给他听:“我今天……穿衬衣,里面内衣颜色深了。”她讲出这一句已经是十万分艰涩,邢文易亦闻之色变,气氛微妙地尴尬起来。

“家里光线不明显,早上升旗仪式站在操场上,太阳出来了,那个灰色内衣……就看得清楚。当时章正霖就站在我旁边,他提醒了我一句,还借了我外套。”

玉知说起来又有点委屈:“我中午就让阿姨接我回来了,你刚刚进门看到剩菜不是还问了吗?我就是回来换衣服的,阿姨就顺便炒了两个菜,我们一起吃了饭。下午上课之前我就把衣服还给他了。”

“……是这样。”邢文易觉得喉咙有点干,掩饰性地端着水喝了一口。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可能再追问其中细节,虽然那小子表述得暧昧,但玉知早来和他沟通过想和他一刀两断,这事上他再也不能怀疑女儿,否则就是妨害两个人来之不易的感情。

这事他听得如坐针毡,怎么也没想到是关于她的贴身衣物引发的。玉知平日在家里并不注意这些,只不过爸爸在家里就要注意穿好。但在学校里,男生就像发情的猴子,看见女生透出来的内衣轮廓就要作怪议论,其实四月天气就热起来了,女生们迟迟不敢换短袖、还穿着外套,就是因为怕被男生看见内衣,议论发育的胸脯。

女孩们虽然喜欢夏季制服,却又被微透的白色衬衫困扰,玉知也不例外。她叹了口气,在桌边抽出餐凳坐下:“这事我自己已经够不舒服的了,爸爸你就别再对我生气了。”

“我没生气,只是怕他又和你牵扯不清。”邢文易嘴唇绷着看似严厉,其实是极力掩盖自己的心虚。北京最后一夜他抱着玉知,她的身体压在怀里,少女柔软的曲线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一避再避,那时他没能守住防线,又被玉知打动,最后抱着她入眠还吻了她额头。她如今迫不得已,对他坦白敏感话题,邢文易却不能控制地回想。回忆一浮现立刻让他掐断,他心中长叹一声,她无论生理心理都已经长大,女大避父,有些秘密也该回避他了。

如今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哪里还舍得说什么?他抬手揉了一把脸,把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我再也不提了,好不好?你把米糕吃完,等一会儿我们就吃饭。”

玉知点点头,把米糕吃完。她知道这事算是过了,暗自松了口气。邢文易在厨房里切菜,她把吃完的米糕盘子放进水槽,站在他身边冲干净,突然一记回马枪,开口问他:“你怎么偷偷看我手机?”

“哪有……”邢文易猝不及防,急忙否认,差点切到手。番茄被刀一下切成两半,汁水溅到他挽起的衬衫袖口:“我是不小心看到的。”

“哦——不小心。”玉知贴到他身侧,把切好的番茄小块塞进嘴里咀嚼。她刻意拉长了腔调,果然看见邢文易藏不住的、无地自容的神色。

偶尔这样逗逗他也挺好玩的。玉知洗了个手,恶作剧似的把水擦在他手臂上,把白色衬衣洇湿一片,黏住他的皮肤。

她说:“那以后我怀疑你给我找了后妈,我也不小心翻一翻你的手机。要是被我抓到——”

略一停顿,邢文易听她接着放狠话:“那你就完了。”

他眉尾微动。没否认她自己不会续弦,反而问:“怎么算完?”

玉知还真没想过。她脑子转了一会儿,说:“那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你就和你老婆过吧。我还得把你的钱都卷走,你之前答应过了都是我的。你一辈子别想和我联系,我到时候和八个男的早恋……不,正规恋爱,你也管不着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走了一下神,章正霖说要和她一起长大,他要是变成大帅哥——算了,这哪跟哪啊。

和八个男的还能算正规恋爱?邢文易想笑,却还是被她那句“断绝父女关系”刺了一下:“尽说胡话,这也是你想断就能断的?”

“你都干出那种事了,也没把我当女儿。”

那种事?邢文易没忍住弹了一下她额头,这事还没发生,她已经树好假想敌,他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恨上了。转念一想,这占有欲又意味着她看重他……总比无所谓他的婚恋状况要好,真不知道是喜是忧。

“那我不瞒着你找后妈,你也不能瞒着我早恋。”邢文易被她沾染得讲些孩子气的话:“拉勾。”

这是第几个约定了?玉知和他拉勾上吊,两人大拇指按着彼此的指腹,盖上一个承诺的指纹。好像之前他答应把财产全给她也是拉过勾的,不过没有法律效力,以后还是得让他立个字据才行……

邢文易看她站在旁边出神,也不知道脑子里又在天马行空算计什么。她脑子里一想起事来,又没注意之前已经洗过手,重新拈着碗里的番茄黄瓜块吃了起来。邢文易的胳膊肘碰了她一下:“要吃就自己去拌点白砂糖,别还没拌好就吃干净了。”

玉知思绪被他打断,从餐柜上捧过糖罐子撒砂糖,再开口就换了个话题,和邢文易商量起校庆的事,问他家里有没有什么闲置物品可以拿去义卖。邢文易和她商量得认真,谁也没注意身后餐厅桌上的手机屏幕又阴魂不散地幽幽亮起。

章正霖:校庆第二天,你有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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