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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句:
“臣将写有舞弊方式和参与人员的纸藏于袖中, 若是来人可疑,臣是不会将纸拿出来的。……也就是房门开处,臣发觉贵客竟是娘娘本人亲临,自然再无疑惑,可以放心将大事托付……”
谢琇:“……”
啊, 正是这种认真老实人一本正经说事的时候,突然说出的赞美、和盘托出的信任,让人最难招架!
谢琇咳嗽了一声,一边伸手去拿那两张薄薄的纸过来看, 一边好似漫不经心地又问道:
“但你只有自己写下的这么两张纸的记录,别无其它证据, 只有一句‘坊间听闻’……若是朝廷彻查, 你提出的证据不足,万一负责查案的大员认为你自己肯定也牵涉其中, 才能将个中关窍说得如此清晰分明, 你又如何洗清自己?”
长宵一愣。
他的脸上很明显就是“你们这些凡人黑白颠倒、斗起心眼来,怎么也这么令人不懂”的恼火和烦躁。
但隔着一张桌案, 被她以如此尖锐的问题突袭的谢玹,却显得泰然自若。
“科举是许多读书人一生希望之所系, 若有舞弊之行为,将考官等人一道牵连其中, 难免有人情、乡党等诸多关系作用,倘若有人徇私回护,何人能给那些无辜受害的读书人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并没有御史当廷直谏、慷慨陈词,一言不合就要撞柱的那种激烈感,但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若于无声处听惊雷,直是震撼人心。
“谢某不才,当年科考时没有遇上这样的弊案,得以名列金榜,为朝廷效命。但谢某不能因为自己已经跃登龙门、春风得意,便忘记身后那些一直竭力在往上跳跃的其他同行者与后来者。”
谢琇抿起唇。
谢玹一直垂着眼帘,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
他好像也不太在意她的神情和心理变化。他只是想要把自己所想的原原本本在她面前摊开,向着这个国家坐在最高位置上、能够改变许多人命运的那位女子陈情。
“臣经多次查访,确认其中有人重金贿赂同考官之家人与心腹仆人,以获得调换试卷或替考的机会。而泄题一事,已有眉目,只是没有实际证据,臣会再去多方查访,一定不会让娘娘在处置时为难。”他说道。
谢琇沉默片刻,终于说道:“如此甚好。”
她的手拂过桌面上那两张写着墨字的纸。
纸上的字迹很熟悉,她曾经在无数张黄符上看到过,也曾经在他书房的各个角落见到过。
他习的大字、在书页空白处写下的批语、在纸上练习过的符箓……
虞州谢氏家中,曾经处处都是他留下的笔迹。
而这样的笔迹,今天重现在她面前,写的却是几个官名,以及一连串人名和罪名。
谢琇盯着那几张纸,指腹覆盖上去,轻轻拂过那些墨字。
就像是那一年,他们在云边镇重逢时,她从他腰间的荷包里拈出那张无用却好看的、他依然一直保留着,执着地期待着那场有可能永远不会来到的重逢,然后能够再交到她手里的萤光符,注视着上面简单的符箓,然后一挥手将之挥洒到空中,洒下一片美丽萤光的时候那样。
那些字迹,分明承载着的,是他的心意。
以前,是照顾妹妹的心意。现在,是为民请命的心意。
隔了无数个世界,谢扶光,依然还是全天下最最好的谢扶光。
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让这个世间亮起光来的谢扶光。
他依然行走世间,顽强地维护着世间的和平与公道。
而这样的和平与公道,到了今天,她终于可以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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