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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斯达被你逮住捶了一拳,他还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反省对你的捉弄,反而问起你昨晚的事。
『昨晚你看到了什么叫得那么大声,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呀。』
你把昨晚看到的大腿描述一遍。
『血淋淋的大腿?』福葛皱起眉,『大腿必须关联膝盖小腿脚踝脚背脚跟脚趾才能活动……』
什么似曾相识的台词。
『你们都没听过吗?』你有点疑惑,『《血淋淋的大腿》,一则流传的都市传说。』
几人都摇摇头。
你给他们讲起这个堪称你童年阴影的鬼故事。
有一个人旅行住宾馆,服务员告诉他,千万不要打开电视机下面的黄皮本子,此人不信邪,夜里,他闲来无聊,想看电视,却打不开,他就打开黄皮本子,上面印着这样一句话——一条血淋淋的大腿正从一楼走向二楼。
听众米斯达咽了下口水。
『男人翻开第二页——一条血淋淋的大腿正从二楼走向三楼……』你阴森森道,『此时,他听见从楼下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除了米斯达,其他几人都对你讲的鬼故事无动于衷。
『第三页——血淋淋的大腿正在你房间的门外……男人听见自己房间的敲门声。』
你慢慢凑近听得入神的米斯达。
『他又翻开第四页……一条血淋淋的大腿就在你的背后!』
你一巴掌拍上毫无防备的米斯达结实的后背。
“呃啊啊啊啊啊啊——!”
米斯达跳了起来,离你远了好几步,转头惊悚地看着你,显然这故事对他的冲击不轻。
『第四页……!你说了第四页对吧!他就不应该翻开第四页!他肯定死掉了!』
米斯达瞳孔剧烈抖动,『我就说沾上四准没好事!唔哇啊太可怕了!』
你:?
你们害怕的好像不是同一种东西。
『所以你是怕鬼吗?』
福葛问,你点点头。
『在我们这里,鬼并不可怕……你所说的鬼和我们理解的不一样吧。』
布加拉提与你一起生活,自然明白东西方的文化差异,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推荐他们大晚上一个人在家看《午夜凶铃》与《咒怨》的录像带。
乔鲁诺问很恐怖吗?你说看了就懂了。
米斯达嘟囔怎么感觉你在坑他们,你微微一笑。
『所以你果然在坑人吧!』米斯达指着你,『你之前就喜欢戏弄我,这次我绝对不会去看!』
『这是恐怖片,晚上一个人看,才能体验到原汁原味的电影观感。』你言之凿凿,『如果你胆小的话,就不要挑战了。』
『胆小?我可不是那种没用的怂货!』米斯达被你说得直上头,『这恐怖片我看定了!』
『哇哦,好耶。』你敷衍地给他鼓掌。
一旁的福葛摇摇头。
『不过,一个人看的话,也太无聊了。』米斯达摸着下巴寻思,『要不你陪我一起看吧。』
『不。』你想也不想就拒绝,『晚上我该不敢一个人睡觉了。』
在前边走着的布加拉提回头看了你一眼。
“啊!”
米斯达看见了什么,指着前面,『那儿有一家——是不是中国的衣服?你看你看!』
被这么一个活跃的人揪着,你好想回酒店里咸鱼瘫。
他指的地方你有印象,是上次的裁缝照相馆,你被米斯达拖过去,这次这家店不只卖旗袍,更早时代的汉服也有卖。
“哇哦……”
米斯达摸起褙子上的刺绣,另一面墙还挂的有团扇与油纸伞,福葛过去,看了一会,说这刺绣是立体的。
你说刺绣当然是立体的,福葛说他之前只看过书上的图片。
又是熟悉的大妈团,你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你卯足了劲不被她们忽悠,结果她们转战一旁好奇着的青少年们,唯一的成年人布加拉提居然被说动,推着你让你去换衣服。
布加拉提又自掏腰包,让你拍写真,好崩溃,你想回家!
你这条鱼可怜又无助,被大妈们扒去衣服套上裙子,又被裹挟着上二楼的化妆室,熟悉的络腮胡大叔双目发光,撸起袖子给你做造型。
这家店到底是有多缺客啊……
布加拉提钱都掏了,你只好继续呆着,至少能休息不用走,你这么安慰自己。
过一会,几个人上楼,你从镜子里见到他们,福葛乔鲁诺和米斯达都凑上来围观。
米斯达与福葛全程惊叹,与化妆师交流,化妆师看上去很享受这种氛围,用中式意大利语与他们交谈,反正你是听不懂。
化妆师时不时换成中文给你指令,睁眼闭眼向上看、张嘴抿嘴……你能看出来自己的五官被画上东西,但瞧不出具体的变化。
『感觉人没变,但是又变了好多……』
福葛对着镜子感叹化妆师的鬼斧神工。
接着做发型,化妆师往你头上夹一大堆假发包,你已经感到头大了。
乔鲁诺站在一边,摆出严肃的研究表情盯起化妆师的各式操作。
你越来越呆,化妆师插上去好多发饰,簪啊钗啊钿啊花啊的,你感觉自己满头都是武器,要是一不小心撞墙上,就能把自己给扎死。
装饰完毕,化妆师让你起来,你颤颤巍巍,脖子承受它不该承受的重量,你的头摇摇欲坠,好重。
走不稳,步摇还会缠到一起,你只能一步一挪,无比端庄。
“哇哦——”
听取蛙声一片,他们都睁大眼睛瞧着你,反应夸张。
『太美了!就这么穿着吧!你要是每天都这样,追求你的人能把罗马斗兽场给踏烂!』
米斯达黑洞洞的眼都有了亮光,脸也因为兴奋变得红润起来。
福葛深表认同,『简直像《西游记》里的嫦娥!见到你的人全都要变成猪八戒!』
你:……(=_=)
什么离谱比喻。
『果然中国人还是更适合中国的衣服,很赏心悦目,不如让布加拉提给你多买几件?』
乔鲁诺的表现还很正常,但嘴里说的一点也不正常。
『当然可以,如果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美丽的人,心情肯定会很好吧,工作都更有干劲了呢。』
布妈咪居然点了头。
你:……
好无语啊,果然和满嘴跑火车的意大利人处不来。
你很想吐槽点什么,但是头实在太重,脑力全部留意在头部的平衡上,没空跟他们扯英文。
“诶诶老妹儿!等等,你鞋还没穿!”
化妆师把你捞回去,你一脸懵逼地坐回椅子上,大妈来给你换一双翘头绣花鞋。
然后你就悲催地被拉去当拍照人偶,让你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中途又换了两套服装,其中一套敦煌风,摄影师还教你如何反弹琵琶,你当真要崩溃了。
如果不是流泪会毁妆,毁掉妆容就意味着要补妆拉长战线,你定要挥泪洒当场。
又在摄影师的要求下拿伞跳一段大学文艺汇演学的古典舞,累。
跳完之后,你满脑子都是想回家。
他们夸夸也没有用,你算是明白了,这群人就是喜欢看你累成狗,喜欢捉弄你。
好不容易熬完,他们又兴致勃勃给你挑汉服,布加拉提还真要给你买,并且一致认为盛唐红配绿的那套最好。
宋制与明制的他们也喜欢,但他们都认为明朝的裹得太严实,排除。而宋朝那套也是红配绿,他们在那套与盛唐这套纠结好久,最终敲定盛唐第一。
……什么男高特有节目。
他们果然喜欢唐代的,看他们身上那堆衣服审美就知道了。
由于买的太多,化妆师免费给你做一套日常造型,告诉你不想化妆也没关系,头发用簪子绾一下,还方便干活。
你觉得他言之有点道理。
大叔给你辫的是千禧年改编的双垂环髻,又给你系上发带与绢花,像小蝴蝶,至少头不沉了。
清清爽爽站起身,一转头,发现布加拉提把其它几套也买了,所以他们刚才在挑什么啊?有钱真是任性!
这几个小时已经耗空你的灵魂,你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被布妈咪拖着,他们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最后他们打算找地方吃个饭,你拿着团扇给自己扇风,找到餐厅,里面有空调,太棒了,这是你来意大利以后第一次见,之前你还以为意大利禁止装空调。
这个时间点客人不算多,你们进了包间,坐下来,你才感觉灵魂回到身体里,帮他们点菜。
这次还是点了北京烤鸭,可能这个名声大,他们都听过,特别想试试,还有饺子,以及一些家常菜。
他们居然都很喜欢鸡蛋炒番茄,意大利人真爱番茄,他们这里的本地番茄的确鲜美又多汁。
你教他们怎么包烤鸭,米斯达用叉子叉烤鸭总是掉,筷子又学不会,你就替他包。
『小心点,别洒了。』你把烤鸭给他。
『哦,好。』
米斯达答应会注意,结果他咬下去,还是漏了,满手酱汁。看他这笨手笨脚的,你笑出了声。
米斯达对着你这边发呆。
『喂,吃饭。』
福葛拍了米斯达一巴掌,米斯达才清醒似的,低头吃起来。
你不像这群正处发育期的青少年需要疯狂摄入能量,每样都吃点,直到往嘴里放入一只饺子,咬下去,你的表情蚌住了。
这饺子怎么是甜的?!关键这不是中式的甜饺,外皮是通常水煮的饺子皮,馅却是西式的齁甜奶酪馅!
你捂住嘴,好想吐,但现在是在餐桌,吐出来不好。
布加拉提也吃到饺子,说这和意大利的饺子有点像,只是更甜了,不过吃起来还不错。
你更不敢吐了,吐出来不就是在说他们意大利饺子难吃?!他们这群黑手党会不会因为你侮辱意大利口味而一枪把你崩了!
可这口感与味道着实太恶心,你努力咀嚼,试着慢慢咽下去,身体却不自觉高速抖动,眼泪也冒出来。
太难吃了,难吃到恐怖,库露西。
你突然理解到众网友看到草莓麻婆豆腐的崩溃,这完全就是黑暗料理,跟香蕉炒蒜有得一拼。
啊啊啊,你要不行了。
你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在飞。
『……有那么难吃?』
福葛都呆了,『不喜欢吃就吐了吧,别为难自己。』
当地人都这么说,你立马拿纸吐了出来,把这可怕的东西丢垃圾桶里。
这种东西就不应该进你的胃,垃圾桶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布妈咪问这不是中式饺子吗,你说不是,福葛还是很疑惑,有那么难吃?
你说这不是难吃的问题,大概类似于在意大利餐厅吃菠萝披萨。
他们瞬间就懂了。
几个人就尊重传统饮食文化的话题展开讨论,你慢悠悠吃着,发发呆,回复能量。
吃完饭他们也没走,这个时间点外边太晒,不如在屋里吹空调聊天。
福葛过来教你意大利语,你的表情一点也不欢迎他。
『你就算垮着张脸,我也要教。』草莓老师开始他的教学,『来吧,先从元音开始。』
意大利语的元音为a e i o u,除了e,其它几个发音与拼音相似,但你的语言系统早已被英语日语污染,念着念着就搞混了。
福葛纠正好几遍,你才梳理清楚,意大利语英语日语在e的口型上差不多,但一到复合元音,你就傻嘴了。
舌头与嘴巴打架了似的,脑子里的语言系统打结,福葛换了种方式,用英语里的发音举例,你联想到拼音,才把复合元音完整说出来。
『很好,你看,一点也不难吧?』福葛露出满意的微笑,你的回应只有沉默的六个点。
草莓老师接着教辅音,学完辅音,你元音就忘了。
福葛:……
他深呼吸好几次,最后只余下疲惫的微笑,『没关系,慢慢来。』
你的感想还是只有六个点。
这个循环练发音的悲催中午终于被你熬过去,大脑空空了已经。
又被他们拽出去,你把玩起扇子,没有布加拉提牵着,很快就掉了队。
他们停下来等你,你慢吞吞,不指望他们会像妈咪室友们那样为了照顾你而慢下步伐,你也没力气去为他们加快自己累赘的脚步。
脚下的绣花鞋不是那么容易走路,很快他们就再一次丢下你,又停下来等你。
这样反反复复来回几次,你感到有些厌烦。
『怎么了?你看上去很不高兴。』草莓老师问你。
『你们就正常走好了。』你说,『我们可以拉开一点距离。』
『好吧。』布加拉提点点头,他们继续走。
大约是在这么长的相处中有了默契,知道你现在不想被打扰,就没有打扰你。
他们用着意大利语交谈,走在前面。米斯达时不时动作夸张,福葛似是在吐槽,布加拉提浮现出微笑,乔鲁诺双手插在兜里,默然倾听。
你在后边慢慢跟着。
突然地,余光注意到楼与楼之间被铁链拦住的夹角处,两个溢出垃圾袋的绿色垃圾桶上趴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
他的胳膊很明显被折断了,糊上几层血的头发隐约能看出来是浅亮的紫色,身上破破烂烂挂着黑色露肤的衣服,皮肤又没有一处可以说安好。
一个严重破损了的人形。
你停下步子,扇子遮在嘴前,用眼睛去窥探他。
这是死的还是活的。
『你在看什么?』福葛走过来,你用扇子指了指那堆垃圾,他一霎间明了,“啊。”
『是做任务失败的人吧。』布加拉提也过来,看着夹角里的人,说道,『不用管他,走吧。』
他们转身就走,你没有动。
『怎么了?』
布加拉提回过头,又走向你,立在你身边,看了一会,问:『你是想救他?』
“……”
你也不大清楚。
在那不勒斯,时常有这样的人。有时你买菜回去,就会撞见混混打架,血液四溅。
路边的小巷里也瘫坐着毒瘾患者,他们形同枯槁磐曲的树干,倒在楼梯亦或是垃圾桶旁。
你往往只瞥上一眼,就离去。
毒瘾无法医治,政府放纵毒品肆行,警察也不管那些毒品或是暴行,报警也无用。
对于这座城市的死亡,你一向熟视无睹,早已看惯。
但这里不是那不勒斯,这里是米兰。
布加拉提说这里的治安比那不勒斯要好。
……
不知为何,你脚下就是迈不开一步。
乔鲁诺翻过铁链,进去,靠近那个人,他抬起那人的头,你瞧见那人脸上戴着遮住一边眼睛的眼罩。
『还活着。』乔鲁诺确认一下,抬头,『要救吗?』
他的目光望向你,他在询问你。
『可以吗?』你问,『会不会麻烦你们?』
『哪算麻烦啊,小事。』米斯达不在意地挥挥手,拿起手机,又看向布加拉提,“Bucciarati?”
布加拉提点了下头。
米斯达打电话,说了些什么,挂掉电话,告诉你他叫了救护车。
福葛也跨过去,与乔鲁诺对话,接着,乔鲁诺做起一些像是急救又或是检查的动作。
你在原地远远看着,隐隐望见那人的眼睛睁开了一瞬,那绿色的单眼与你对上视线,又很快闭上。
救护车来得很慢,乔鲁诺时不时动一动他,那人就会醒,又很快昏过去,至少能确定他没有死。
姗姗来迟的医救人员把人抬走,他又睁开眼,目光移到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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