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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总有种豪踞街头,像什么陈浩南三鸡哥之流一方蛮霸,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学校的叛逆女孩也总喜欢结交和攀附这些势力哥,好像在规矩呆板的同龄人当中,能摇来一群人打架是牛逼的。

在学校里耀武扬威是牛逼的。

连抽烟喝酒,破处上床也是牛逼的。

述尔一眼看到方韵淇就站在最中间,十多天不见,她穿着吊带画浓妆,头发挑染成金色,举止之间全是与年龄相悖的轻浮。

“那晚祝乐恪带走你后,被睡的就是她。”

裴述尔不可置信,惶然地看过去。

方韵淇正被一大花臂搂着接吻,她脸上明显不适但还是得假意迎合,半个身子紧紧地压在花臂的肩前,胸都露了半弧,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臊红了脸。

“你们高一的新生女孩进校,被带去酒吧KTV喝酒,表面是校友互助交际会,其实男的都跟嫖客一样地选人,灌酒,下药,稀里糊涂的就可以上床睡觉。”

祝漾意温润冷淡的脸上吐的全是一些下流话,

“女孩醒过来后会觉得自己吃了亏,但也翻不起太大的波浪,男人以处对象的名义哄一两句,就能让罪行顺理成章,还能安安稳稳地多睡几次。”

裴述尔听得反胃,“不是,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他转过来看述尔的脸,眉目疏朗,玉瓷一般的嗓,“你太爱玩儿,一次次,无数次,总有新鲜的东西想尝试,总有使不完的劲儿去折腾,所以尔尔”

他下巴朝方韵淇那处一抬,“乖一点,不要总是东跑西跑。”

裴述尔听他这种语气就烦,“你当什么大家长呢?你和祝乐恪跟那帮混混有区别吗?!区别就在于你们没睡是吧?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们的不操之恩?”

这话贼脏,听得祝漾意微微耷眼。

述尔一通乱怼,“哦,我忘了,你倒是没做什么,你站那儿干看是吧?你不会以为就因为这我会高看你一眼吧?”

“没有要你高看我,我只想告诉你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很脏。”

“包括你?”

“包括我。”

祝漾意神情轻松地回,“你当初为了躲避祝乐恪来找我谈,难道没想过会跳进另一个坑?毕竟谈恋爱对男的来说,不过是安上一个合理性交的名义罢了。”

这话。

这他爸的说的什么话?

裴述尔震惊脸,“你今天吃错药了?”

祝漾意笑了笑,牵住她的手,带她继续走,他们来到一个小区。

裴述尔转眼看,这就是一个老旧居民区,楼层普遍不过八,院内布局和桕城随处可见的民居没什么两样,也因此极不显眼。

院子里三角梅开得正旺,红红紫紫地盛出墙头,在燥风中轻轻摇曳,看着特喜庆,跟串大红袍鞭炮似得。

“这是乐恪那晚带你来的地方。”

祝漾意下颌往门牌处一斜,“我们一起租了这个房子。”

裴述尔被晒得有些口干舌燥,她茫然又烦闷地问,“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她被祝乐恪带到这里时已经全无意识,事后也并不想追寻,只记得那个房间的灯光刺目,她瘫倒在床时,被祝乐恪压迫到难以呼吸。

此刻也有点无法呼吸。

祝漾意牵她去阴凉处站,在门口小卖店买了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我想跟你解释,解释你所有的困惑。”

裴述尔顿住手,被日光晒到两腮温红的脸上出现一丝讶异。

而祝漾意已经温声开口,

“我们这一年才重新热络起来,他联系上我后就租了这个房子,但其实乐恪很少回桕城,在君豪那天,确实是不经易碰到你的。”

述尔听得沉默,脸也寡淡下来,就他手喝了一口水,又推给他。

“我不太了解君豪,乐恪要比我知道更多,但他只是过去和朋友玩儿,在走廊上又刚好碰到你被别人带走,当时你状态不好,他就先带你来这儿。”

祝漾意的嗓音清晰,不紧不慢,听在耳朵里相当舒适。

他握着水也喝一口,看向述尔的目光中相当诚挚,“他没有在特意为了你出现,所以你不要怕。”

述尔避开他的视线,脸上阴阳怪气地嘟囔,“那他还跟我发照片。”

“他很幼稚,你忽视就是。”

“你当时怎么不讲?”

“我没机会讲,你很急躁,不懂沟通,一封情书把所有的步调打乱。”

述尔食指竖在右手掌心,做了个打住的动作,跳开话题,

“那泠春姨知道这事吗?她知道她找了很久的心肝儿已经出现了吗?”

“她不知道。”

祝漾意眸光微沉,“她现在还一直在找。”

“那这些来来往往的监控呢,总有能拍到他的吧?就跟火车站那会儿一样?”

“这些东西太好处理了,消息泄露是有源头在的,只要源头永远掐紧,一个不想被找到的人,就永远不会被找到。”

祝漾意稳声补,像是一句提醒,“他如果回桕城,我和他之间,只会同时出现一个。”

蝉声阵阵,刺得述尔微微眯眼。

“那你爸呢?你之前不是说叔叔一直在省城,他知道吗?”

他不明讲,“我爸的想法,和家属院其他邻居想的都一样。”

裴述尔又沉默,想起春节聚会,长辈们讨论祝乐恪的行踪,大家都普遍觉得,一个明知家在何处却依然选择浪迹天涯的人,多半就是对家再也没有了眷恋。

好冷漠啊。

裴述尔不解问,“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们俩有必须要做的事。”

祝漾意答得坦然,他把所有的秘密像一次普通闲聊般地和盘托出,

“是关于小时候的事,这些事情只能瞒着大家做,但通通都和你没有关系,他出现在省城,又回来桕城,都和他正在处理的东西有关,至于是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但这儿。”

祝漾意往上看,书香名苑四个烫金大字高悬头顶,他温声讲,

“这就像一个把柄,连我爸妈都不知道的把柄,现在可以随便捏在你手上。”

裴述尔眼稍耷垂下来,祝漾意的影子斜直地勾勒在地,她用前脚掌碾磨上去,嗓音渐低,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这些?”

“你真的吃错药啦?”

祝漾意揉了她脑袋,只问她,“饿了吗?”

黄昏,火烧云在天边燎燃,夕阳洒下神圣金光,在烟气儿的油灰粒子中沉浮。

他们又坐回了那家小炒店。

电风扇在头顶呼啦啦地转,只吹下一阵微乎其微的风,述尔额侧的发丝轻轻拂向脸腮,又被滑落的细汗完全浸湿。

她喝着一瓶北冰洋,吸管在嘴里嚼来咬去,盯着桌角微微出神。

半个多月前她在这儿被撕过情书来着,想到就生气。

抬头一看,祝漾意在低颈勾选菜单,如竹清瘦的长指握笔填字,骨节微微突起,漂亮又清隽。

裴述尔更生气,“你其实跟我说这些也没用,要是那晚你不是干站着而是拦下他,我心里还真会感激你几分,但事儿都发生了你知道动嘴了,我只会觉得你是马后炮。”

祝漾意专注动笔,头也不抬地答,“当时拦下了,你只会觉得自己又侥幸躲过一次,你不会意识到被下药被迷晕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就跟你敢直接去找露阴癖打架一样,尔尔,你从来没有这种危机意识。”

祝漾意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上面全划的是述尔喜欢的菜,他把笔往桌角一搁,平平淡淡地开口,

“从这点来说,祝乐恪也算是给你上课了。”

“卧槽?这逻辑是这么用的吗?”

述尔觉得这套说辞挺无敌的,也怪异的离奇。

她想起之前找那老头打架,祝漾意全程旁观她和胡子被老头儿爆揍,肚皮整整踹伤半个月才痊愈,这逼居然是想着给她上课来着。

“我不相信你。”

裴述尔还是摇头,“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很信任你,想让你帮帮我,可是你转手就把我交给了祝乐恪。”

“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你现在又在想什么?”

述尔的眼睛垂下去,落寞地盯住瓶身,“我从小就觉得你不喜欢我,我每次想跟你说话你都一脸看屎的样子爱答不理,我觉得你很虚伪,我现在依旧觉得你很虚伪。”

“可是尔尔。”

祝漾意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目光突然变得温柔,“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已经帮过你很多次了。”

“那你说这通到底是想干嘛,又是什么分清不分清的矫情话吗?”

餐馆吵闹,人群熙攘。

有宾客从大门进入,肩身挡住斜阳一半,于是那缕澄澈金光,刚好不偏不倚地照耀在祝漾意的脸上。

他在这片斐然瑰丽中,轻轻摇了头。

他说,我不介意你能不能分清我了,我在亲眼看到你对祝乐恪的态度之后,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你对他的感情很矛盾,我相信你现在也正持着一种自我犹疑的观点,因为遇到祝乐恪,你总是下意识变反常。

所以我想,正因为我们长得一样,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拿我当参照物,在和我的相处模式中,论证你对他的感情,也论证真正的你自己。

他说,你到底想要的是那个戴上链子屈服顺从的你自己,还是跟我在一起时,一个自由积极,肆意耀眼的你自己。

裴述尔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种心跳声穿杂进鼠标移动的滑拨响,她眼前开始浮现电脑屏幕的那一行行铅字——

百度百科。

斯德哥尔摩。

屈服于暴虐。

人是可以被驯服的。

但此刻,这一行行铅字正随着祝漾意的话音逐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愈发清晰的面庞。

祝漾意抬腕握住她,感受到她指尖在微微发抖,他拇指划过她虎口,传来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

“所以今天跟你说这些话,相当于我给你递的投名状,或者是——”

“一封情书。”

他微微笑了,唇角酒窝浮现。

“我不想跟你谈恋爱,你知道的吧。”

“但我们会在一起,意思就是,我会一直,永远,站在你这边。”

“我想……”

祝漾意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大雪天,成人礼,他第一次亲吻眼前的姑娘,信誓旦旦地承诺了某些话,现在,也可以原封不动地说给她。

“我想,这才是一种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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