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 第68节(1 / 2)
过了这一道核验, 往前走就是检验考篮了, 这回, 比之县试和府试, 规矩更多了,不能带食物进去, 听说贡院会提供给考生一些吃的点心,发糕什么的,反正进去了不会让你饿着。
检查考篮的同时还要搜身,说来奇怪,卫景平从未动过夹带的念头, 可是排在他前面的几名考生, 竟一个两个都被搜出了夹带小纸条, 衙役从衣服的缝隙里挑出来用针缝在里面的纸片,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句。
卫景平:别说被搜出来了,就算没被搜出来,指望这么点词句,能考过?
他持怀疑态度。
通过贡院的前院,到了内院,甘州知府孔道襄领着士子们拜了孔子像之后,就轮到学政周元礼讲话了,都是些殷殷叮嘱,让人听了陡然放松,如沐春风。
院试考三天,分上场和下场,上场考完了不能回去,要在考号里过两夜。白鹭书院提前说过院试的流程,所以他们进考号的时候都是带了换洗的衣裳,和手帕之类的用品的。
至于被褥等过夜用品,则是考号里提前就放进去备号的,有专司士子过夜的衙役,如果缺什么或者夜里被蚊子打扰了等等,都可以找衙役要驱赶蚊子的药品等。
不过一进入自己的号房卫景平就傻眼了。他虽然没被分到臭号,但是在一间最低洼潮湿之处,木板上的被子是新换的,但是当作床的木板上面霉点斑斑,估计很多年都没有换过了,再往地上一看,又凉又潮湿,不下雨还好,一旦下雨,他的脚就要泡在水里了。
卫景平在心里万分诚意地祈祷这三天老天不要下雨,要一直大晴天。
他心情稍稍有些沮丧,然而一抬头,他立刻不厚道地想乐起来,斜对面的美少年徐泓,正正好被分到了臭号,号房和马桶房挨在了一起。
这天气,晚上那味儿,熏得人能睡着觉吗?卫景平心中十分同情起徐泓来。
却见徐泓不慌不忙地掏出了香囊,挂在了脖子上,还有,他还掏出了一盒五个墨条卫景平眼尖,一眼认出了那是他们墨铺卖的醉别墨系列。
怪不得这一年醉别墨卖的好,原来都“远销”到邻县去了。
他轻嗅了嗅鼻子,拿手扇了扇,很陶醉的样子。
想不到自家墨铺卖的墨竟还有驱邪辟味的作用,卫景平在心中大笑。不过也实在是佩服徐泓的定力,他摸了摸随身佩戴的香囊,里面是韩素衣给他配制的,装了艾草,雄黄,薄荷等等,防蚊虫的药材,徐泓与他四目相对时,卫景平指了指自己的香囊,示意如果不够,可以将身上的香囊借给他用。
徐泓隔空抱拳谢过他,眨眨眼示意自己带的够用。
晏升分在他斜对角的位子上,手指点在额角磕碰发青处,对卫景平无声一笑:瞧青云都印到头顶了,吉兆啊此场我必考中。
朱悠然在二人中间,他伏在案子上半眯着眼睛,看上去像是在放空自己。
很快,主考官查验核对过密封的试卷后,当差的拆开,一卷一卷下发下来。
发到卫景平的时候,周元礼往他这儿瞟了一眼,大抵是见他年纪尚小,身量未足,有些好奇地过来看了一下。
卫景平则微垂着视线研墨,没有和他对视。他用的是醉别系列的橘子香墨条,随着墨条一点点研磨开来,淡淡的橘子香气萦绕笔尖,映衬着此时外头的橙黄橘绿的时节,很是相宜。
周元礼似乎被这缕淡淡的香气吸引,看了又看他手里的墨条,许久才踱步走过去。
卫景平研好墨,拿起试卷来先细细地看了一遍试题。上半场考察的依旧是贴经和墨义,就是比县试和府试更难、更深一些的默写,这些在白鹭书院已经被抽过许多遍了,是基础题目,自然难不倒童生们,刷人的题目是后面的八股文和试贴诗,各一篇。
将前面的贴经和墨义注疏作完之后,卫景平先浏览了一下试贴诗的题目,暂时没灵感,他放下笔,细细去看八股文的题目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日有饥,故食为至急!
这是此场八股文的题目,意思见字面,浅显易理解,就是说天下的百姓一百年没钱没事,但是一天吃不上饭那是不行的。
看着这个题目,卫景平愣了愣神,这么个题目,其实最适合言之有物,平正通达的笔触才能舒卷自如,要是刻意去遣词造句使之绚丽,反倒会给人一种矫揉造作之观感了。
思路被卡,卫景平又去看试贴诗。
正好作诗的灵感来了,得了一两句,又顺着灵感往下作了两句,一共四句写到草纸上。
此时已到晌午时分,贡院里送来了午餐,是一小份姜母鸭和一份圆头青菜,一份米饭一块发糕,味道清淡量不少,够他吃的。
吃完饭,他灵感涌现,立刻作成了试贴诗。
整张卷面,此刻只余下八股文章没着落了。
他休息片刻,先摒弃周元礼的影响,先以平正的调子打了一篇文章草稿。
下笔的时候格外顺利,等考号里暗下来的时候,他的初稿写成了。
陆续有人点起蜡烛,考号里很快亮如白昼,但愈发闷热了,他闻到一股股汗臭味儿,忙把香囊和徐泓一样,挂在脖子上,这样离鼻子近一些能驱走大半的气味儿。
往脖子上挂香囊的时候卫景平才发现,自己的交领内衫已经全然湿透了,是热的,是累的,或许还夹杂一些紧张吧。
等他回过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方才作的文章竟颇为稳重,破题很凤头,引出了话题没有犯忌讳,之后的起承转合收尾都有理有据,张弛有度,遣词造句讲究,典故穿插自然,任凭谁只要眼睛正常的,无论怎么挑,这也是一篇合格的八股文。
卫景平十分惊讶于自己在八股文上的潜力。
欣喜之余,他没急着精修之后誊写到试卷上,而是回想了想周元礼的墨卷文章,下笔祭出在白鹭书院开设修魏晋南北朝文章那一段日子积攒下来的全部华丽文采,极尽修辞,另写了一篇八股文章。
等写完了,卫景平将两篇文章拿到一处对比去看。这时周围响起了一片打哈欠的声音,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深夜了。
衙役们又送来了一些点心,卫景平还真的肚子饿了,拿起来就啃了小半盘子,啃完之后他将笔墨纸都整理好,准备睡一觉起来才给两篇文章做精修、取舍。
因为后半夜,卫景平觉得考号里会更加闷热,万一没觉睡了怎么办呢,趁着这会儿还不算太热,赶紧睡一觉养足精神才是上策。
睡之前他往徐泓的方向瞄了一眼,发现那人心无旁骛地执着笔,在纸上奋笔疾书,看来是在誊写了。
本来还同情他分到了臭号,一看这种情况,卫景平莫名有些嫉妒他了,才子就是才子,才气便是人家的底气,自然是卫景平这个穿越者比不了的。
对方似乎这才想起来正经看了他一眼,又似乎都感到了压力,互相带了点儿笑意就分开了。
这时候,大部分人已经熄灯盖上毯子睡觉了。只听见轻微的调整睡姿的声音和稀疏的翻动纸张的声音,大概是有人做不出文章来,正烦恼着呢。
果然,到了后半夜,是睡不好觉的。有人上厕所,衙役们走来走去的,还有人说梦话,吵醒了好几个,还有人情绪崩溃,在淅淅沥沥地小声哭泣,还有人病倒在号房里,发着高烧,嚷嚷着要出去看大夫……
“号房内不得肆意喧哗!”连主考官周元礼半夜都起来巡视号房的情况,见有人哭得越来越厉害,就命人塞上嘴巴将人拖了出去。
卫景平:作不作得出文章,都要情绪稳定。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号房里的味道浓重得跟多少天没打扫的公共厕所似的,把卫景平熏得作呕,险些眼前一黑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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