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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7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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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珣隐在禁军人墙后,闻那惊空遏云似得?一声, 危机四伏间, 偏首与姚家家主?兴味挑眉。

“南晋清和元年,晋帝连凤举秘密迁赫氏皇族于京郊荒弃道观暂居, 着重兵把守, 以迁宫之名行囚禁之事!”

那嗓音凛冽刺骨, 似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竖着将光阴与谎言无情劈开, 剖出肮脏的人心。

“南晋清和二年, 百废待兴, 然?国库空虚,晋帝与三辅贵胄征钱粮, 权臣反讨赫氏皇族为恩赏,古昊英与霍玄力拒而遭排挤, 同年举兵远赴北疆。”

那若腊月里?冻过一遭似的嗓音,就响在连珍耳侧,压抑着情绪却掩不住悲痛得?在娓娓道来一段错综复杂而又湮没无音的过往。

连珍渐渐停了挣扎,纵身陷囹圄,却哆哆嗦嗦倚着赫氏,转眸小心翼翼窥她侧颜,见她亦不过花信之年,心下骤起波澜。

“南晋清和三年,霍玄永驻北地,连凤举阳奉阴违,诏曰遵旧盟,分批将赫氏皇族遣往江南定居,却在哀帝走水路先行途中,命人凿穿船底,致哀帝溺水身亡,对外?却谎称乃是海啸滔天打翻渡船所致;后又以孝期为由,令皇族迁徙之事暂行搁置。古昊英知?其内情,诘责晋帝无果,自此君臣离心。”

太?子周身一震,惊悸又怯,掌中似扣不住一串佛珠的重量,“哗啦”一声,复又抖出细碎响动?,宛若催命梵音一般。

连凤举却再顾不上他,自四面八方?的忖度目光中,面色难堪,颤抖双唇挤出一句:“住、住口……”

“南晋清河四年,连凤举再度私违盟约,暗纵权贵出入道观,以□□赫氏皇族追欢取乐,为所欲为长达七年之久,纵有?枉死性命,亦袖手?旁观!”

那一声声、一句句,寒得?锥心刺骨,只公正述其过往中曾被皇权刻意隐匿的枝叶,便犹如?自黄泉之下泛起的审判,令人不由毛骨悚然?。

连珩遍体生寒,虽将信将疑窥着连凤举,目光又不住试探似得?在丽嫔与连璋间游移。

“住口!”连凤举陡然?盛怒,却不料周遭瞠目结舌怔忡者众,竟无一人附和施压阻止赫氏。

连珣与都?检点隔着半座庭院与一段禁军人墙,状似不经意间眼神交汇,都?检点转眸稍往周遭禁军身上一带,再微微颔首,连珣便安心落意似得?一扯唇角,越加胜券在握一般,闲适垂眸理了理袖口。

“南晋清和十一年,元宵节,连氏二公主?无意闯入道观,亲眼目睹前朝遗民生存之惨状,回宫跪请面圣遭拒,为掩人耳目,晋帝谎以染疾为由囚其亲女诛于寝宫,又引西村痘疾投至道观,灭赫氏以疫病——”

连珩与连珍遽然?大骇,齐齐侧首望向连璋。

“闭嘴,闭嘴!朕命你?闭嘴!”连凤举倏得?恼羞成怒连声爆喝,威慑似得?振袖抬手?一招,厉声下令道,“禁军何?在?!”

话音即落,“唰”一下,他身前禁军人墙复又张弓结阵,箭尖寒芒齐指阵中赫氏众人,亦将连珍纳入射程之内。

谢昭宁沉湎中低“嗬”一声,随队列禁军整齐出枪,侧眸觑见连璋震惊而恍然?神情,方?才感慨原当年仍有?许多内情为年幼的他与连璋所不知?,愈加为古氏一脉的沦亡而痛心疾首,也?越发为北地霍氏而忧心忡忡。

连珍不由“啊!”一声低呼。

丽嫔惊惶掩唇,美眸凝着她忧心如?焚,却在此时又呼救不得?。

“——古昊英欲与前朝遗民施以援手?,却被围困于古宅中郁郁而终。后痘疾扩散至东村,致十户九空,亡——百余众。”

一时间,赫氏为刀光剑影围在阵中,却昂首挺立,不卑不亢亦不畏不惧,环扣连珍脖颈抵在身前,缓缓述完最后一句,作金石声。

她讥讽眺着连凤举,偏头?扯出一副阴森可怖的笑意来,似追魂恶鬼般,压着喉头?冷声道:“怎么,晋帝又要送女儿与本宫陪葬,杀本宫灭口了么?”

“你?是已忘记,五年前,清和十一年,本宫已死于痘疹瘟疫,尸身似病死的肉猪一般被人随意丢弃土坑之中,堆上木薪焚毁了么?还是——”

“啊,倒是本宫忘了,你?既能为斩草除根,将二公主?活活饿死在寝宫——”

“一派胡言!”连凤举瞋目切齿,肃声喝止,气急败坏之中强压一份难以觉察的惊恐。

旧事重提,纠其隐秘,许多内情原不该为外?人所知?晓。

故他心绪几番沉浮间,双手?负于身后,十指骨节已攒得?发白,方?才堪堪维持住面上一派威仪与从容,却又不由眯眸睇着连璋,疑窦丛生。

“朕之二女连珠,乃嫡出之独女,”连凤举沉肩引颈做出一副长叹模样?,竟转而语蕴七分慈爱,当众辩驳道,“柔嘉维则、和顺舒雅,素为朕所喜。然?,上天未怜,其虽身娇体贵但命运多舛,及笄之年恶疾缠身,不幸短寿夭折于深宫闺阁,乃朕平生之大憾——”

谢昭宁隐着禁军之中,只不敢表露过多情绪,却忍不住垂眸为二公主?所不值,她生性跳脱活泼,与“柔嘉维则、和顺舒雅”八个字从来毫不相?干,只短短五载光阴,怕不是连凤举已描摹不出连珠真实模样??

连璋按着伤臂,闻言一瞬瞠目,心头?霎似被冰锥狠狠凿了一下,又痛又冷,却是禁不住自嘲短促笑了一声。

如?此言之凿凿又情真意切,怕是连他自己都?要骗过去了……

连凤举见状目光越发阴鸷而笃定,语速不由渐缓:“——岂能由尔故弄玄虚,乱做颠倒黑白之说,无故惊扰亡灵!”

霍长歌审时度势,窥连凤举神色便知?他已疑到了连璋头?上,果不出她所料,连凤举从不放心任何?人,怕是他正笃定连璋才是那个“里?应外?合”的“里?”。

他用疑心,将身边之人,一个个推向与他对立的位置,众叛亲离便不过是咎由自取。

霍长歌决绝眯眸,与赫氏当即使了个眼色,眼神蓄意一带,那赫氏眸光便在父子二人间迅疾打了个来回,心领神会,按霍长歌事先布局,再落一子。

“二殿下,此言,您信么?”赫氏得?霍长歌授意因势利导,扬声冷笑,一语再诛连璋的心,骤然?便与他发问道,“令妹死因为何?,殿下怕是最为心知?肚明吧?有?些话此时不说,便再没机会讨要公道了!”

“这些年里?,你?可有?一日曾想过,要为母亲、二姐与小舅,讨回一个公道么?”

连璋耳畔似恍惚闻见谢昭宁那日诘问,乍然?抬首望向赫氏。

赫氏一言出其不意,又一针见血,诡谲刁钻肖似霍长歌一贯行径,谢昭宁匿于人后,意外?之下轻瞥连璋侧颜,却晓得?他们手?中再无多余筹码,霍长歌不过是欲孤注一掷,欲借机推连璋入局,将所有?人俱网进其中,赌成败在今日一举,不忍又期翼。

清醒时梦、昏噩着梦,谢昭宁等今日已许多年,一时似有?万般心绪涌上心头?、又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但眼下形势未明,还不到他解开身份时候,只能苦了连璋一人直面他的亲父与君主?,不禁感同身受。

众人目光聚集之下,连璋唇角轻颤,踟蹰间,赫氏再一语追来:“二殿下,令妹到底是因疾而亡?还是如?本宫一般死于连凤举斩草除根、毁尸灭迹——”

“放肆!”她话未说尽,连凤举已勃然?震怒,戾喝一声,宽袖于身侧重重一甩,却是强留一线理智道,“刺杀皇帝乃夷九族之重罪,当行车裂!尔等既已行迹败露,先机已失,若此时放了四公主?,朕便许尔等全尸,自行了断!倘再胡言乱语——”

“本宫早已是孤魂野鬼,九族沦丧,又何?惧生死?只可惜了四公主?——”赫氏越发扣紧连珍喉头?,只状似惋惜得?朝连璋续又残忍讥笑,“——要与殿下胞妹一般,重蹈覆辙,亡于父手?,与本宫一同陪葬了!”

西斜烈日下,周遭静得?可怖,帝王之怒的威压已无声蔓延开来,翻倒的案几后,有?人禁不住低声呻-吟啜泣。

“二公主?连珠,死于以卵击石,引火烧身,无疾而有?憾。时,因武英王古昊英意欲遵旧盟、守旧约,救前朝遗民于水火,却为虎贲营所围困,抑郁而终于古宅。”

寂静之中,忽有?一道冷肃嗓音低沉响起,宛若西风卷着寒雪斜斜吹进了艳阳下的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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