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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盛姿虽然没想明白她与启斐的区别,但回想启斐说的话的时候,倒是想起一件当务之急。
启斐特意提了秋桃,那是不是代表,他可能会对秋桃下手?
甚至,上一次去闹事的那四个人,也是他派去的?
现在想想,那四人看到她连任何交涉都没有,居然就直接出去了,真是相当可疑,偏偏那时候她毫无头绪就没细想。
但不管上次是不是启斐动的手,但今天,他对秋桃的态度可是表露无疑了。
想来若不是他近日还有筹谋,她又多在好颜馆,一个秋桃,大概早就没得悄无声息了吧。
盛姿飞快骑马回到城内,又直奔好颜馆而去。
她下马,直接走去秋桃的房间,有其他客人看见她行色匆匆,也不觉意外——这几个月她包下秋桃的事广为人知,尤其是最近,几乎住在了这里,早就是熟脸孔了。
然而进了门,秋桃本在练字,乍见她推门而入就流露出一些意外的神色,她这才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想好如何跟他说明情况。
盛姿脚步慢了下来,总不能如实告诉他,说自己觉得他很像一个人,所以愿意和他待着,然后现在大权将握的越王殿下很不满她来好颜馆,为了保护他,她打算和他划清界限吧?
这……这也太怂了!
关系到面子问题,盛姿犹豫到不行。
盛姿来的突然,秋桃此刻睁大鹿眼看着她,犹在惊愕之中。
看到秋桃的迟疑,她眼睛一转,有了主意,干脆吵一架吧!
盛姿语气冷硬:“怎么,看到我来你不高兴?”
秋桃一下子站起来,今天她怎么这么反常?
他还在思虑是否有何未发现的关窍,就没凝神措辞,执笔的手顿在空中,有些犹豫道:“我……”
盛姿抢道:“你什么你,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你别忘了,你只是,只是我包下来的,我不愿意,随时都能弃了你!”
比这还难听的话他也听得多了,根本不会生气,但今日盛姿反常得很,先安抚住金主才最要紧。
秋桃来不及多想,撂下笔快步过来,温声细语哄她:“是我不好,没想到你这个时候过来,吃东西了吗,要不要我让人去拿点吃食。”
房间外面,众人只听盛姿一声高过一声:“要你多管闲事?我从来就不喜欢有人擅作主张,犯了我的忌讳,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好颜馆里什么稀奇事没有,外面的众人各种场景都见得多了,也不太惊讶,只是不能免俗地抱起了吃瓜心态,一双双眼睛盯上紧闭的厢门,没多久,只听里面传来一片东西倒地摔碎的声音,盛姿带着怒色冲出门,还不忘“啪”地一声把门甩上。
见被听墙角的厢房里的主角之一出来,众人忙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一般谁都不去看,直到盛姿气哄哄出了门,才开始出声八卦。
房间内,秋桃捡起盛姿刚才边喊边写的纸团,他打开,上面潦草写着:权宜之计,风波过后,送你离京,勿忧。
盛姿回到盛府,坐在书案前。
方才去好颜馆的路上,她已经想好,既然启斐要对付孙贵妃,那么无论他成功与否,京城有一场风波都是必然的了。
等到那时,她就给秋桃赎身,再给他些盘缠把他送到京城外,待风浪平息,也不会有人注意一个伶倌的去留。
她如今自顾不暇,也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
启斐如今心思,她亦不能全部猜透,不再像原来那样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
但事已至此,比起启敏,他们毕竟相识多年,自然还是启斐更靠谱保险些。
盛姿觉得自己亦像和兴帝,看似有所选择,实际别无选择。
京城的日头愈发毒辣,闷热的空气仿佛将时间一并禁锢,暑日漫长,却连凉风都很少吹过。
盛姿在家躲了几天,只觉得无聊透顶!
若是从前,她可以去小学念书,去和启斐一起商讨接下来要干什么,一关关破解下面的难题,不管怎样,都是不错的消遣。
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居然从没有真正正视过这些事,而是全然将这里当做游戏,把自己抽离在外,当做游戏中的一个过客。
盛姿不再去秘书省,又和启斐闹翻,连带着也不想去拖累赖柔兰湖,又没什么别的朋友,只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这还不算什么,最让她不安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怎样面对现在的局面。
启斐的事即将尘埃落定,京城又没有大事,她再不甘心也只能按兵不动,焦急地等待着新缺口的出现,或是下一个被通知的消息。
阿耶看出了她的不安,特意来找过她,问她想不想去荆州老宅,去陪一陪阿翁。
盛姿于是乍然想起,她还有个阿翁在荆州,如今怕是土皇帝一般滋润。
但她拿不定主意。
其实若是去也无妨,只是去待多久?又为什么要去?去了那里又能做些什么?
亏她自负聪明,向来极有主意,还给别人出谋划策,如今却作茧自缚被困在别人的谋策里,不知要如何摆脱僵局。
桌案上还有她前些天知道启斐回来后预备送他的算数篇子,如今铺在桌案上却仿佛在嘲笑她处事不明,识人不清。
她不断能想起启斐的话,于是龟兹那些从未蒙面的人,开始哭嚎着出现在她的梦里。
甚至于,戾太子的故事也在她脑中一遍遍重现。
那大概是皇位争夺中,最惨烈的事件之一。
那时,长安城数以万计的生命无辜地消失,甚至有许多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过错,也许只是某一天在街上的时候,和一个人不认识的人,说了句事后想都想不起来的什么话。
仅此而已。
这也是这几年,盛姿离前世的自己“最近”的一次。因为她试图安慰自己,她也是一个普通人,几句话轻飘飘能有多大威力?
不愿意记起自己是重臣之女,甚至下意识否认掉她对于龟兹国走向的影响。她试图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以此逃避责任。
然而越是这么说,盛姿越能想起曾经接受过的素质教育,彼时这些明刀暗箭,她只会在课本上见到,像所有人说的,她只用好好学习对自己负责,而不需要为将来书上所记载的内容负责。
这实在是太沉重了,几千具尸骨就摆在龟兹边界,隔着千万里作她行为的见证者。她几乎绝望地想,为什么这些要从课本上走出来,摆在我面前啊!
盛姿现在终于意识到,她真正地身处在一个时代。
不是大梦一场,而是浮华落幕。
当炽烈的阳光逐渐褪去,晚风依稀吹动的时候,盛姿接到了秋桃的急信。
她下意识地觉得,秋桃出了什么意外。
盛姿心慌得厉害,不想再有人因自己丧命,甚至没来得及带上冬阳,一个人就急急地往过赶,生怕晚一点她的“血债”就多上一笔。
但当她冲进秋桃房间的时候,入目的却是一层层及地轻纱,和幽暗处闪动的烛光。
她不自觉放缓了脚步,门在外面悄悄被关上。
这房间被轻纱笼罩,昏暗的光线下,一片雾蒙蒙,仿佛置身于梦境,让人忘记自己的去往与所来。
神秘的香气在角落处升起,如兰如麝,似清似浊,她轻嗅,只觉身体里似乎有小火把在被点燃,烟雾将神智笼罩,半梦半醒。
盛姿被这香熏得皱眉,试探地叫了一声:“秋桃?你还好?”
无人回应。香味愈发浓重,勾魂摄魄,盛姿前后轻纱幔幔,柔软的触感抚上脸颊,令人心醉神迷。
就在盛姿仿佛置身雾谷,昏昏欲醉,正分不清今夕何夕之时,有清澈的嗓音携带着温柔,似乎从遥远处穿来:“洛洛,你好吗?”
桑邈?邈哥,他怎么来了!盛姿全身战栗,仿佛被惊雷劈过,几日里被焦虑消磨的理智,在这刻彻底崩断。
她向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却被一层层的轻纱阻拦。
她掀起一片又一片轻纱,穿过一层又一层阻碍,却始终找不到桑邈。
正是心烦意乱的当空,忽然,有人在背后抱住她,把她嵌在怀里。
那怀抱那样温暖,最熟悉信赖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周围纱幔拢拢,看不清事物,却也与世隔绝。
角落处的香炉升起一蓬蓬紫烟,以最迷离的香气勾引神志不清的倦鸟长栖。
……
这些年真的很累啊,为什么不干脆坐下来休息呢,盛姿在说服自己。
她在这个怀抱里轻轻转身,葱指抚摸起那人细滑的脸颊,踮脚亲吻起那人柔嫩的唇瓣,吮吸,撕咬。
那人不拒不迎,于是手指勾住他的衣带,一个巧劲,宽大的外袍坠落在地,布料摩挲的细响在心尖泛起涟漪,中衣质感丝滑贴身,掩盖不住如玉的胸膛,愈发沉迷。
只是……意乱情迷的时候,她抬头不经意看到了那张脸,上面并不是她熟悉的宠溺,而是刻意的温柔。
秋桃的目光甚至清醒无比。
盛姿那时已经拨开中衣,正埋首在他胸膛吮吸,退开的一瞬,她嗅到秋桃的身上有很淡的香料味,清冽刺鼻。
这味道刺激着她的神智更清楚起来。
唉,终究是好梦易醒。面前的人距离她这么近,近到盛姿终于发现,或者说“承认”——他不是桑邈。
她曾经刻意抛却的东西,在此刻清晰地提醒着她。
这确实不是她熟悉的世界,面前的人也不是她所熟悉想要的人。
她为自己织造的茧,终于这这一刻,完全破碎了。
盛姿浑浑噩噩地走出好颜馆时,天色已经大暗。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但她浑不在意。
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嘲笑,连自己都企图欺骗的人,那要多可悲啊!
她甚至做好被巡街使发现的准备,然而这也不怎么令人担心。
不会有人真的责罚她——不论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亦或是来赎她的那些铜的情分上,她都不会有事。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一路一直到回到盛府,没有半个人出来阻拦。
甚至一个街使或是骑兵都没有遇到!
盛姿脑中思绪杂乱,分不出心思来思考是何人调走了这里的兵马,只能支持着身体,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张口应付泠风和冬阳惊讶的眼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散发换下衣服。
等她有些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
然后她就这样睁着眼,一夜无眠。
清晨,当盛姿终于浑浑噩噩地睡过去的时候,外面一阵动静,赖柔敲开门跑进房里来找她。
赖柔一反常态地有些慌乱,急切地摇醒了盛姿,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事。
孙贵妃出事了。
孙芳嘉被抓住和启敏共同施行巫蛊,许多人亲眼看到。和兴帝大怒,把他们两人都押走关押。
赖柔皱着眉,她父兄昨晚都没睡,熬夜点灯在府里商谈了整整一宿。
盛姿明白她的担心,赖柔的父兄,最近很是亲近启敏。
盛姿心说,启斐还真是用了个简单的办法——简单却有效。
一夜没睡,她此刻头痛欲裂,却还是握住赖柔的手,轻声安慰她:“阿姊,不会有事的,别担心。失败者要确保胜利的人不会对他们斩尽杀绝,才不会奋起反抗,更何况至尊目前还身体健康,这就最好了。”
赖柔似懂非懂,盛姿揉了揉痛似针扎的太阳穴,无心解释也没法解释,只是尽力温柔道:“唔,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信我,这不会引起太大事的……唉,好吧,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就去找至尊,合情合理地请求至尊对孙贵妃网开一面。”
“去吧阿姊,放心大胆的去。我想现在,至尊一定最需要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了。”
紫宸殿。
和兴帝看着启斐出去的身影,心中百端交集。
昨天,他本来要去看芳嘉,但是启斐临时进宫,要找他商量国事。
等到谈完,都已经是宵禁,就留启斐在宫里住了一晚。
虽然很晚,但他仍旧去看芳嘉,不想一开门,就看到行使巫术的场景直愣愣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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