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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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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江之上云消雪霁,被毛毡滤过一遍的朝阳落入帐中,仍亮得刺眼。

玉色的锦被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再无从前的规整之意。

昨夜睡得虽晚,但江玉珣的生物钟还是在卯时把他准时唤醒。

他下意识将脸埋入被中,试图躲开过分刺眼的阳光。

然而下一刻,微凉的鼻尖并未如他潜意识里预料那般埋入被中,而是……撞在了一个坚实的物体上。

“……”

昨晚发生的一切,在刹那间变得清晰。

我和……

我和应长川睡到同一个被窝了!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江玉珣猛地睁大了眼睛,如生锈的机器人般一点一点抬起了眼眸。

阳光顺着棉被的缝隙洒进了被窝。

船舱内的景象在一瞬间清晰了起来。

玄色的衣料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江玉珣的面前。

他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然而眼前的画面仍没有半点变化。

江玉珣心中瞬间一阵绝望……自己刚刚撞倒的,是应长川的肩膀。

我昨天抱着应长川的胳膊睡了一晚?!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玉珣的内心疯狂尖叫起来,指尖更如被火灼般瞬间发起了烫。

此时此刻,他仿佛已透过衣料,触到了身边人的脉搏。

想到自己不安稳的睡姿,江玉珣的心中只剩下四个大字——死了算了!

……温暖的船舱,凌乱的锦被。

明明知道自己和应长川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眼前的一切,还是令江玉珣于骤然间心虚了起来。

这未免有些太过暧.昧……

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江玉珣的心不由一颤。

虽然没有镜子,但脸颊上传来的古怪烧热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江玉珣,此刻他的脸定然是红了。

来不及多想,大脑一片空白的江玉珣立刻听从本能松开手,屏住呼吸从被窝中坐了起来。

他全程目视前方,看都没有看身边的人一眼。

楼船上安谧无声,江玉珣的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与船桨破水向北而行的轻响。

伴随着浅浅水波声,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撩开覆在身上的锦被。

黑发随之滑落肩头,将他的腰线勾勒的愈发纤瘦。

江玉珣放慢动作,尝试着一点点挪出床榻。

……然而就在他打算偷偷溜走的那一刻,忽有一阵温热自腕上袭了上来。

——怦怦。

江玉珣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

他余光看到,天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此时倚坐在榻前,缓缓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伴着水波的轻响,清晨暖色的阳光尽数洒落在烟灰色的眼底。

应长川的视线一点点落在了江玉珣因紧张而不自觉紧咬着的唇上。

江之上,春寒料峭。

江玉珣的手腕早被冻得冰凉。

只余一点暖意,自应长川的指间散开。

“啊——()”做贼心虚的江玉珣被吓了一跳,手腕如被细电电过一般想要往回缩。

可天子没有松手,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并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问:怎么了,爱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醒来,应长川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陌生又危险的沙哑。

江风撩动厚重的幔帐轻轻摇晃。

墨黑的长发如丝缎般,轻轻滑落于应长川膝上。

船舱内的暧.昧在这一瞬发酵。

江玉珣本想假装冷静,以从船舱内古怪的气氛中脱身。

但此刻他却再也难以压制心中那个不断跃动的疯狂念头——大周的天子,应长川他……他是不是…喜欢我?

江玉珣的手指随应长川的话蜷缩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小声说了句:“不对……”

“怎么不对?”

应长川的声音兀地出现在了江玉珣的耳畔。

他下意识道:“……不是说陛下无感于情爱,尤其厌恶龙阳之好吗?”

这些结论并非后世人无缘无故得出的,而是通过《周史》记载推测而出。

虽然没有彻底盖棺定论,但早已被世人默认。

开口的那一刹那,江玉珣的心跳彻底乱了套。

他下意识抬起原本轻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缓缓地贴在了心口。

应长川随之蹙眉。

几年前江玉珣在羽阳宫内的那番话,再次清晰地浮现于他脑海之中。

——臣在想,陛下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男女不近,没有世俗之欲。

无感于情爱、厌恶龙阳之好、没有世俗之欲?

应长川忍不住轻轻蹭了一下指间那片皮肤,接着突然眯了眯眼睛,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孤早就想问,爱卿究竟是从何处,听来那些离谱传言?”

原本缓慢行驶于辰江上的楼船,于此刻渡过险滩。

耳边的水声突然大了起来,原本半跪在榻上的江玉珣也不由自主地坐了回来。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

江玉珣的视线,在半空中与应长川相撞,他的语气有些僵硬:“世人……都这样说。”

应长川轻轻摇头,并似笑非笑道:“世人并不了解孤。”

他有感于情爱、不厌龙阳之好,且……从不缺世俗之欲。

墨黑色的眼瞳内突然多了几分怯意,江玉珣不由喃喃道:“陛下有喜欢的人?”

应长川深深地看向江玉珣的眼底。

他敛起笑意,难得认真:“有。”

……大周的天子早就有了心上人。

江风穿过幔帐的间隙,吹入了江玉珣薄薄的衣衫之中。

江玉珣的肩背,都在这一瞬生出了陌生的酥麻。

他忍

() 不住想要缩回棉被,然而天子似乎并不打算这样“放过”他。

“爱卿可还有什么想问?”

无论是船舱内的气氛还是两人的姿势,都有些过分不清不楚。

被应长川一步步紧逼的江玉珣,索性自暴自弃起来。

他紧紧攥住手心,忽然抬眸直视着天子的双眼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

应长川是天子,没有人能令他压抑自己的喜恶。

假如他真的……喜欢自己,为什么又要逗自己小心翼翼猜来猜去,甚至时不时还在他的面前犯个傻?

他这是在把自己当做儿L时的小猫那样逗吗?

江玉珣的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古怪情绪。

辰江之水重重地拍打在船舱上。

巨大的楼船也随着波涛一道摇晃。

原本已经不晕船了的江玉珣,思绪竟然再一次随着波涛一道起伏昏沉。

应长川缓缓松手,把不知落到哪里去的锦被盖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被江风吹得泛寒的皮肤,一点点回了温。

就在江玉珣以为应长川打算直接翻篇的这一刻,他忽听天子轻声道:“因为孤喜欢的人一心家国,且不喜‘以权压人’。”

所以他才要徐徐图之。

巨浪派在船舱上生出“哗啦”一声重响。

江玉珣不由恍惚了一瞬,他忽然想起……这是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

春.光穿过树林,变成金色的碎屑,扬落一地。

月鞘山上一片蓊郁之意。

怡河之水涌过笔直的河道,朝着旭日而去。

山雾弥漫间,唯有仙游宫半隐半现。

那日楼船上,应长川的话无异于将心思挑明。

幸好,他似乎并不着急得到江玉珣的答复。

大周北境因为折柔的白灾而严阵以待。

每天都有军报经驿站送至楼船之上。

天子再一次忙碌了起来,江玉珣不由松了一口气,并借着“回温”的理由卷着铺盖回到了外舱。

——他需要时间与空间去搞清楚自己的想法。

古代交通不便,出趟远门非常费劲。

冬至匆匆离家的江玉珣也没有想到,自己再回昭都竟已是仲春时节了。

……

仙游宫,花园。

树木还凝着晨露,耳边尽是鸟鸣。

这几年战火暂歇,但大周仍旧忙碌。

立朝时来不及做的改革,在此时通通被提上了议程。

偌大的仙游宫内,竟然连一个闲人都没有。

忙了大半天的庄岳一边饭后散步消食,一边与好久不见的江玉珣说:“……到了春天就要开始准备征收夏税了,但今年陛下打算换种税法。现在整个安河殿都忙乱成一锅粥了!”

话音落下,他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

“安河殿”坐落于仙游宫东南侧,是

治粟内史庄岳及手下日常工作的地方。

一般来说,春、冬两季他们都比较清闲,唯独今年忙得不可开交,众人莫不怨声载道。

江玉珣跟着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余光看到——一贯精神的庄岳脸上都出现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简直疲惫至极。

“如今大周的税率已经从十五税一降低到了二十税一,在史上都是绝无仅有之事。依我看,这已经非常宽松。也不知陛下为何要改……”

庄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看便是五大三粗之人。

但是他自军中时便掌管粮饷,对钱、税一道很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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