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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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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痕说:“我原先想,只要在可汗开战之前,我能找到帛图略,倘若他没死的话,就可能避免这场战火……所以暂且留在了瑶光城。”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口干,舔了舔嘴唇。

金潼见状连忙起身给他倒水,动作很小心地喂他喝:“你不便起来,便躺着吧。”

夜明珠大亮,将天痕晒成蜂蜜一般色泽的脸颊绯红也照得亮堂堂。

林金潼小声说:“我金疮药剩得不多,改日还得去问那什要一些。”

天痕抬眸:“鬼面将军?”

“嗯,”他点头,“便是那什将军一路护送我回的漠国,若没有他……我怕是早就死在了路途。”

天痕剑眉一竖:“怎么回事?你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金潼心口一颤,一个没控制住,问:“天痕哥哥……你知道梓轩么?”

“梓轩?是……王爷身边的人。”天痕道。

林金潼眼里有些迷茫和难过:“他来杀我,说……是王爷派他来的。”

天痕嘴唇微动,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王爷不可能杀金潼,这毋庸置疑,梓轩为王爷效力,但不完全是王爷的人。

他是丁远山的人,杀金潼的命令多半是丁远山下的,或者是丁梓轩的个人行为。

可这些,他似乎都没法告诉金潼,喉咙仿佛塞了一块石头般,舌头沉重,无法朝他吐露真相。

私心里……天痕不愿让金潼回到王爷身边,亦不愿让金潼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漠国王宫。

那金潼何去何从?

天痕抬起漆黑的眉眼,就这么看着他失神。

金潼低喃:“不会是王爷想杀我的……不会的。”

天痕注视他,一丝的痛楚从肋骨蔓延,慢慢道:“金潼,梓轩是王爷的人。”

林金潼浑身一僵,侧躺在床上,睁大眼睛仿佛不知所措,黑漆漆的瞳仁里,光亮渐渐黯淡下去。

天痕素来是不会说假话的,林金潼是信他的,他不知作何反应,也没说话,就那么平静地躺着。

天痕伸手去够他的手,湿润的手掌触碰少年的手指,声音很低:“我还在,金潼,我在你身边。”

林金潼仍是不言,已是蜷缩的姿态,脑袋埋在自己的肩膀里。

天痕心里抽得更厉害了,自己疼得严重,一声声地安慰着他,林金潼闭着眼睛,耳畔是天痕安慰的声音。

林金潼还是固执地想,兴许丁梓轩背叛了王爷,王爷不会杀自己的。

要养个人在自己宫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好在金潼的房间够大,观星楼里侍女不多,天痕有地方躲。

每日下午,林金潼都在可汗这里学习漠国语,要会写、会说。

可汗这位父亲,待他十分慈爱,这种慈爱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不出半个月,王宫内廷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八王子回来了

,一个完全中原面孔的少年,颇受可汗宠爱。

可汗为他办了接风宴,让王宫上下,都认识了这张面孔。

宴席上,诸王子公主在王座两旁下座,可汗身旁仅王妃一人,王妃是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皮肤白皙,高鼻深目,俨然雕塑。

各种意味不明落在林金潼身上,艾法毒蛇般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看见林金潼旁若无人,抬手跟一个人打手势,无声地跨过偌大金色大殿交流。

顺着视线而去,艾法看见了正在喝酒的那什。

那什好酒,是个酒鬼,时常看着醉醺醺不着调的模样,然而只要号角吹响,瞬间便会清醒。

艾法看着那什挑着眉,两人眉来眼去般,少年用口型说:“你等会儿等我。”

那什笑着点了点头。他举了举酒杯,冲他摇了摇头,意思是别喝。

林金潼疑惑地举起酒杯。

那什点点头:“对。”

金潼看他点头,就喝了一口——

好甘冽的葡萄琼浆!

因为口味太甜了,林金潼心旷神怡,这是好东西,他甚至悄悄装了一瓶,打算带回去让天痕也尝一尝。

不知不觉间,喝的有些贪杯,脸都喝得泛红,仿若桃花一般。那什看着他的模样,无奈地摇头,灰蓝色长眸夹杂笑意,金色耳坠闪闪发光。

穿梭在宫殿中的侍女,都忍不住朝那什投去目光。

那什将军名声在外,战功无数,从无败绩,又如此俊美,好比天神,没人不喜欢他。

金潼贪杯得不清醒了。

宴席末了,他跟那什碰面,险些跌在对方的怀里。

那什半抱着他,有些暧昧:“你要跟我说什么?”

林金潼:“要……”他甩了甩头。

“要什么?”那什食指挑起他的下巴,林金潼醉态显露,又像狐狸又像猫。

林金潼:“金、金疮药。”

灰蓝色眸子里笑意尽失:“又受伤了?哪儿?”

“屁股上……不碍事。”林金潼竟然还知道瞒着,故意说了个不能让他看的部位。

谁知道那什抓着他要往他宫里去:“你住观星楼?我看看你屁股。”

“……”林金潼赶紧摇头,“那、那怎么能给你看,不行的,”他语气含糊,脸颊绯红,酒气弥漫,“你给我药便是。”

说着去他怀里搜,那什抓住他不安分的手:“给你就是,乱摸个什么劲?”

“那你给我。”林金潼朝他伸手。

那什递到他手里:“那个部位怎么受的伤?你在王宫里……”

他想到一个人,眉头都皱起了:“艾法将你强上了?”

他说为何艾法在看自己。

“艾法?”林金潼莫名其妙,“我自己弄伤的,管艾法王子何事?”

“你自己又是怎么弄伤的?”那什眉心舒展,继而神色古怪,“你自己弄?”

“是啊,不然谁弄?”林金

潼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他话里隐含的意思(),收好药在长袍底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走了……米娜,米娜。”

他呼唤起来。

侍女快步跑过来搀扶他:“金潼王子。”

那什亲自送林金潼回去,到宫殿外时,林金潼就摆手了:“你回去吧,那什哥哥,我去……去睡觉了。”

那什朝宫殿里望了一眼:“下次别贪杯了。”

“嗯,我答应你。”他点头。

“倒是乖巧。”那什在他脸颊上一摸,“进去吧,我走了。”

金潼趴在床上,又打发走了米娜。

天痕从窗后走出来:“金潼,你喝酒了?”

天痕伤势恢复得很快,这段时日都藏在金潼房中,靠着鬼影般的身手根本没人发现他。

林金潼在床上翻了个身:“是啊……漠国的葡萄美酒,名不虚传。”

他黑色的瞳仁带着眩晕的光亮,眼前模糊地出现天痕的脸庞。

林金潼从怀里摸了摸:“金疮药,给你的。”

天痕声音轻轻的:“我的伤好了,你留着吧。”

林金潼又是一阵摸,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呐,天痕哥哥,这是好喝的酒,我给你带回来的……”

天痕伸手接过。

指尖触碰到对方火热的手心。

这段时间,他也知道了,林金潼寒疾已解,武功恢复。

所以即便二人同塌而眠,金潼却不会主动来抱他,因为他不再惧怕寒冷。

漠国这样干燥而炎热的天气,床上多一个人烦还来不及。

金潼却从没表露过。

醒来时看见天痕,便会说:“我真的好想你,若我一个人在漠国,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天痕不知道他是在对谁说,是对自己么?

也有时,天痕听见他梦呓。

痴缠而痛苦地喊“四哥”。

是个很陌生的称呼,不是指漠国四王子,四王子早就夭折了。

金潼口中的四哥,是王爷么?

天痕不曾问金潼。

可王爷……不该是金潼的良人。

……

李瞻这个皇帝做的很不安稳,他在朝中孤立无援,似乎没有一位大臣,觉得他会是个好皇帝。

连他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他也不是爱发威的性子,仁义和善良全成了优柔寡断,尤其是藩王要他写下降书,将玉玺献出。

朝中大臣们消极献策:“陛下,只需再等几日,等长陵王从漠北调的五十万大军抵达燕京,眼下境况便能迎刃而解。”

李瞻忧愁地看向李勍:“皇叔,藩王给朕的时间只剩三日,三日之内,能赶到么?”

“陛下,漠北甚远,臣调的兵,恐怕还需二十五日才能到。”李勍穿着绯红的朝服,和四周四品以上的朝官是同样的穿着,在李瞻眼中,许诺将永宁嫁给他的李勍,已成自己唯一的后盾。

李瞻眼中暗淡,

() 跌坐龙椅:“二十五日……()”

朝臣们:“可吴王要陛下三日之内写降书,不写就攻进城门,这可如何是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皇宫内外兵力三十万,还能抵挡一时。”

“那百姓可就遭殃了。”

纵使文武百官都有一个主意,却没人敢告诉李瞻。

先写降书,拖延时间。

下朝。

是袁大伴低声对李瞻说的:“奴婢想,马大人说得对,若真让吴王和英王打进来,城中三十万兵力还能抵挡数月,只需坚持到长陵王调兵,前后夹击,吴王和英王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瞻黯然:“那样,还要死多少人?”

袁大伴:“陛下若是写了降书,军心溃散,岂不将这天下拱手让人?”

李瞻恍惚前路一片渺茫,身心俱疲道:“大伴,让皇叔来建极殿同朕商议。”

李勍刚刚下朝,便被带到了建极殿。以前李瞻还是太子时,便在殿中学习经史,彼时给他上课的张仲达,已不在人世。

见了李勍,李瞻急忙起身:“皇叔免礼,皇叔可有法子,使得军马提早回援京城?”

李勍说:“按速度计,二十五日乃至速之日。陛下须坚守至此。”

李瞻:“若……朕坚持不到那时呢?”

李勍低着头。

从李瞻的角度,只能看见长陵王一丝不苟的墨发,和垂下的睫毛,李勍道:“若真至此,不妨先行降敌,以争取时日。”

李瞻脸色苍白,语带颤抖:“此乃丧失民心,亦丧失天下。若有不幸,连继嗣尚无。”

三日后,吴王及英王等候不及降书,遂下令攻城。

两军激战,火光冲天,仅一日,已是死伤无数。

黄柯急匆匆地将战报送至李瞻,李瞻面露悲痛:“因朕一决断,致使如此多生灵涂炭,朕实难辞其咎。”

次日,又是伤亡惨重,具体数字不明,报至李瞻耳畔,他披头散发,坐在寒冷的宫殿中,自责不已。

少年君王低声自语:“父皇,是儿臣不是了吗,儿臣害了这许多百姓……儿臣该当如何是好……”

无人能答,身边或劝其降敌,或劝其拖延,李瞻难以对百姓生死视若无睹。

第三日时,李瞻望着窗棂外冉冉升起的太阳,头晕目眩,仿佛这几日,小半生都过去了。

日光晒在脸上,李瞻却不避强光,呆呆地睁眼,任光芒洒满全身。

突然,李瞻抬手唤:“大伴……袁大伴。”

袁公公弯腰进门:“殿下,奴婢在。”他一脸心疼,竟叫错了称呼。

李瞻不甚在意,声音轻地说:“大伴,你给我纸笔,让黄柯出宫,命长陵王入宫见我。”

袁公公心脏猛地一抽:“殿下,您这是要……”

李瞻深吸一口气,眼里泪光连连:“江山易失,人命为重,我不取天下于无辜之手。”若是撑下去,撑十天半月又如何?百姓都死了,他要这江山,做

() 这个皇帝有何用处?()

晌午。李勍应诏步入宫殿,只见李瞻已将降书和诏书完稿,沉重地盖上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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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柯侍立一旁,李瞻面露苍白,抬头以温和之声道:“皇叔至正是时候。降书已成,。”

李勍眉头紧蹙,一派忧国忧民之色:“陛下决意降敌?何不再等数日?”

李瞻声中带着坚决:“等不得了,若天下不能守,我亦不愿为祸民之君。”

李瞻命黄柯妥藏诏书于匣中,手捧玉玺与诏书,对李勍道:“若我降了,宫中恐乱,天命不济,此诏书与玉玺,朕亲手托付于你。”

转而语气一变:“长陵王,领旨。”

“……是。”李勍撩起袍角跪下,高大的身影显得忠心不二,面如凝水,声音沉,“臣李勍接旨,誓不负君之重托。”

降书由信使送了出去,吴王挥舞着大笑入帐:“哈哈哈哈!李瞻小儿到底是挺不住了!十哥,你看!这是降书!”

英王抬首大喜:“降书?他真写了?长陵王果真说得不错。快,给我看看。”

吴王眸子一转,说:“十哥,到时候你登基了,弟弟替你破城门有功,可别亏待了弟弟啊。”

英王佯装不虞:“你我同胞兄弟,与旁人不同,我答应你会给你的,自然都会给你!哥哥岂是那忘恩负义之辈?不过,李瞻怎么只写了降书,玉玺呢?”

吴王说:“送来的便只有降书。”

“还想与我斗智。哼!罢了,不过一块石头,你去派人,速令天下知晓,皇帝已降!”

降书虽言降,但李瞻要求停战,不再伤及百姓。否则,他随时可变卦。

“降书已出,还言变卦?真是狂妄!”英王唤来谋士,代笔回书,“命李瞻出宫为质,我便答应他,连燕京城一蚁不杀。”

收到藩王的传信,李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袁大伴忍不住气恼道:“他们这是欺人太甚!降书都写了,竟还要……陛下走出皇宫,去做人质。”

“罢了……”李瞻一声叹息,身形单薄,背脊上仿佛压着什么重物般,但却不曾退缩。

“我去便是。”他站起身来,“大伴,替朕梳洗,整装。”

殿外的文武大臣们试图阻拦:“陛下,陛下万不可如此,这是送死啊!”

李瞻身着整洁龙袍,目光沉痛沧桑,缓缓道:“若非我之不幸,何至令天下百姓遭此劫难?我需为此做出抉择。”

众臣无言以对,唯有默默叹息。

李瞻有君之仁心,却无君之权谋。

出了皇宫,李瞻眼见燕京城道路上空无一人,四周尽是破败之景。

晨雾弥漫,两旁高楼之中,静待着三十精锐弓箭手。

丁远山正坐在暗处,听下属禀报:“将军,皇帝快过来了。”

丁远山眼中闪过决断,冷声道:“待李瞻过来,一箭射之,以绝后患。”

丁远山立于高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地凝视着下方身披黄袍的年轻皇帝。

“放!”他冷声一令,手势如风。

“咻——”一箭直射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破空而至!

一道身影疾速闪现,雪白长弓如月,一箭射穿了飞向李瞻的利箭!

李瞻不会武功,只听身旁飞箭破空声音,便觉得不对,惊惶之下,身体陡然失重,被人一把托起,翻身上马!

李瞻目眩间,睁大眼睛,望向来者。

霎时,他竟犹坠梦中,不可置信道:“表哥……元琅表哥……你,你还活着!”

元琅休养了半年身体,如今已恢复如初,面容俊朗如刀雕刻,眉眼漆黑冷冽,带着肃杀之气。他一手护住李瞻,一手长刀舞动如风,斩断四周袭来的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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