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请自重、柒(1 / 2)
晋珣接到埴郡闹瘟疫的消息就命人把患病的人隔离在一定的区域里,再向其他地方调药材和大夫,然而这瘟病猛厉,短短四、五日内便能取人性命,先天体弱者只要两日就熬不过,与患者接触过的人同样被隔离起来,许多百姓害怕疫情扩散,纷纷想往外逃,却都被晋珣的封锁令困在原地。
晋珣找藉口拖了两天,故意带卫璣游山玩水,却让卫璣察觉他的意图,暗地溜掉,自个儿先跑回埴郡。卫璣这才发现疫病传播的区域遭到封锁,他和楚云琛的住处亦然,他悄悄潜进隔离所,有几个还能正常走动的人头脸罩了几层白纱布在病人间忙进忙出,倒着呕吐腹泻的秽物,或是给病人喝水、帮患者擦汗,其中一人个子瘦小,动作却相当俐落,还能指挥别人并分派工作。
卫璣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拉住那人的手喊道:「云琛,你没事吧?」
少年先是愣住,而后反过来捉住卫璣的手骂道:「混帐,你来做什么!」
「我担心你的情况。你能离开却不走,是放不下他们,那我也来帮忙。」
「我自有一套保命的办法,你看你这样──该死的。」楚云琛将罩脸的白纱解下,粗暴的揪过卫璣衣襟把人拽近,牢牢将它系到卫璣脸上掩好口鼻,又骂了句「他娘的!」
卫璣却不恼,反而很开心,他知道楚云琛原来是紧张他的,以前在谷底老觉得这傢伙只拿他当消遣或宠物,现在却觉得他们像家人、兄弟一般亲密,那心情再好不过,想着竟然「呵」的笑出来,被楚云琛捶了下胸口。
「疼啊。」
楚云琛瞪他,烦躁道:「哼,你还知疼,怎不知死活了!」
「我怕你染上瘟疫。」
楚云琛见他确实紧张自己,已有百年不曾有过被关怀的感受,一剎那也感到微微心软,但很快又开始焦躁起来,推开他说:「你快走,我不会有事。」
一个高大的人骂骂咧咧衝进来吼道:「楚韜,人呢,死哪儿去啦!」
卫璣瞠目结舌指着来人,抖着嗓道出对方姓名:「邹、邹支天?」
邹支天一时没认出是卫璣,哈哈笑道:「唷喔──看来我还是挺有名气的嘛。」
偽楚氏兄弟笼罩在黑线里,邹支天一把抓住卫璣说:「咦,新来的?」
楚云琛出面道:「是我朋友。」
话没讲完邹支天就把卫璣的面罩揭开,卫璣咧嘴扯开笑脸说:「嗨,邹阿姨。」
「是你?阿姨你个头,我也才二十八岁!」邹支天拍了下卫璣脑袋,又帮他把面罩系好,给他指派事情做,楚云琛看他根本不打算离开,也只能叹气。
邹之天把卫璣带到长屋后边院里,小空地正煎熬着十多壶药,簷下站着一个灰白长鬚的蓝衫男人,五官却并不苍老,邹支天把人扔给对方就说:「臭小子,你在这儿帮忙。」
「邹将军!」
她回头睨他一眼,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勾起嘴角瀟洒笑说:「去你娘的,我人都在你们梁国了还跟你计较旧事不成。噯,叶先生,他就交给你啦。」
蓝衫男人应了声,对卫璣招手,用相当斯文温雅又带了点梁国京腔的嗓音说:「敝姓叶。叶逢霖是我的姓名,曾经在常陵国待过几年,是邹娘子的西席。」
「邹娘子……」卫璣表情微微抽了下,梁国京城人称女子为娘子,常陵国则称姑娘,西席的意思嘛,他记得以前云海山庄的胡常归教过,是指老师。
「陪我在这儿煎药看火吧。」叶逢霖客气说道,并开始教卫璣如何顾火侯,或吩咐他将熬好的药汁倒好端去给病患。
忙了一整天,晋珣赶回埴郡,催动内力朝隔离区里喊话,要卫璣快点出来,没多久高墙里飞出一隻纸飞机,古人自然不懂那张生纸折的是什么,但这也不是重点。
晋珣毕竟是皇子,隔离区的墙外有人搬来座椅、为其撑伞遮阳,他喝着香茗,纸飞机恰好落在他鞋尖,他拾起展阅,驀地将杯子往墙壁砸烂,咬牙切齿,气恼得脸都红了。
「好你个……楚中天。」
卫璣把叶逢霖开的药方及救护病患等需求写在纸上,折成飞机拋射出墙外,刚要离开就听见晋珣砸杯的声响,苦笑了下,他想对方毕竟是皇族,再怎么跟江湖人士往来也犹然是尊贵骄傲的男人,又怎可能凭着一时对他的喜欢而为他做那些请求呢。
他走进簷廊,楚云琛就迎上来对他说:「张口。」
「干什么?」
「给你吃颗药,叶逢霖说是强身的药,多少能抵抗得住瘟疫侵身。我吃过一颗,留了一颗给你。」
「谢谢。」卫璣很顺手接了过来,正要扔到嘴里,就发现楚云琛专注盯着自己,他拢手将药丸塞回楚云琛手里说:「别骗人,你没吃吧。叶先生没料到会多冒出一个我,现在这里资源有限,这药你自己留着吧。我身强体壮,没那么容易倒下。」
楚云琛拿着药伸直手臂凑到他面前,表情相当难看的说:「你给我吃下就是。」
「那一人一半吧。」
两人都不退让,邹支天又在喊人,卫璣歪头亲了楚云琛脸颊,趁他惊吓之馀把药餵下,楚云琛又愤怒又错愕,最后都化作一声长叹,拿袖子擦拭被亲吻的脸颊。
卫璣嘻嘻笑着,看他擦脸的动作,心里微涩,脸上又增几分笑意掩饰打击的心情,跟他说:「好啦,药也吃过,各自回去照顾病人吧。我刚才是开玩笑,你不会这样小气不理我了吧?」
楚云琛不甘愿睨他一眼,用鼻腔哼了声,调头往自己负责的区域走。
卫璣摸出怀襟里的织绳苦笑,自言自语道:「忘记给他这个了。」他将东西收好,手心摀着胸口深深吐纳,不光是楚云琛被他的举动吓到,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要戏弄一个成了精的人间妖怪,犯不着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幸好楚云琛没有当下骂噁心,或是投以轻蔑厌恶的眼光。卫璣忽然明白自己是这么在乎楚云琛,深怕自己会被讨厌,这比起被云海山庄上下误会还要令他忐忑和恐惧。
彷彿有什么随这一点恐惧在萌芽,但卫璣根本不敢去想,回头去忙煎药的事情。患病的人有三、四十多人,但被隔离的人却是两百多人。
这些人之中,一半以上都因为恐惧的缘故自成一区,据守在该里的里长家,一旦他们之中有发病者就会被赶出来,由邹支天他们接收,小部分还能正常活动的人则在叶逢霖的指示下,以有限的药材对病患治疗。
说是治疗,实际上只能延缓发病或勉强弔着垂死之人的一条命,发病的人会不停发烧、咳嗽、呕吐及下痢,必须不断补充水分,有的喝了药也会再吐出来,因此得不停煎药,但药材在卫璣赶来的这天已然告罄。
病人的秽物及尸体皆被集中在空地焚烧,卫璣把最后一碗药餵给一个中年男人喝完,叶逢霖则在他背后替躺在木板上的人扎针,卫璣烦闷道:「不晓得有没有神医刚好路过的。」
叶逢霖专心做完眼前的事,回头看向卫璣无奈的侧脸说:「医术再好终究还是人。我们只能尽人事了。只盼四皇子别一把火烧了这儿,便是大发慈悲。」
卫璣闻言讶道:「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话刚讲完,他却不由得认同叶逢霖的猜想,古代医疗资源不多,晋珣再怎么有能耐,哪可能为他们这些庶民送来乾净的水和药材。说到水,他们这儿唯一的一口井似乎快见底了。
「不要紧。必要的时候我再想办法,抢也得抢来。」
「卫郎君切莫衝动。」
「我很冷静的在思考抢劫的事。」
叶逢霖嘴角微扬,被他给逗笑了,又拈鬚道:「凡事皆有转机,或许会有奇蹟也不一定。」
不远处,邹支天独自运来一大锅杂煮,用小碗分盛,香气飘了过来,卫璣疑问:「不是说没什么可吃的了,哪儿有材料煮汤?」
「这一带的禽鸟全都给邹娘子和楚兄弟诛灭了。杀死后,便将尸首、蛋全拿来做熟食,牠们是致病根源,不过烹熟之后就无影响。」
卫璣暗自乾笑数声,原来是禽流感啊!
此时外头爆出一声惨烈的哭叫:「不要!你不可以杀我的蓬蓬!呜哇──」
是孩子的哭喊,卫璣绕过树篱查看,就看到楚云琛拢住五指,从指缝间叉出翠绿鸟羽,一个孩子豢养的小鸟便这样死在他手中,楚云琛平静告诉孩子说:「牠迟早得死,现在死也好过牠病死还将瘟疫传开。」
绑着两根辫子的女娃儿扑向楚云琛,愤怒悲伤的拼命捶打他,哭到开始抽搐,尖叫道:「蓬蓬是我唯一的亲人啦!我的蓬蓬死了,把蓬蓬还我,你这个兇手!我恨你,恨死你了!」
楚云琛任她又打又踢,将手里的鸟扔到空地篝火里,回头少女哭跑不见了,卫璣站在树旁眼神复杂看他,他竟扬笑问说:「怎么了?觉得我欺负小孩子?」
「你……」卫璣本想说你怎么把她唯一的亲人杀了,小孩往后都会有阴影,想了下才婉转道:「你可以趁她不注意这样做,为什么当她的面杀那隻鸟?」
「她能死心也好。否则她会一直惦记,说不定一直找,她也在生病,没力气干那种事情。」
「死心才不好。你这么做,她还是会记上一辈子,而且也把你恨一辈子。你是不是觉得跟她素昧平生,所以不管那么多?」
「不杀,她会亲眼看到那隻鸟是怎么病死的。无力救治那隻鸟,说不定她会恨自己没用。倒不如……反正我做都做了。」楚云琛轻哼,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卫璣琢磨他的意思,才知道楚云琛是怕那女娃儿将来想不开,所以自己当了坏人。楚云琛不在乎的,其实是自己!
「我说你啊。」卫璣翻了白眼,吁气缓和心情,走过去问他说:「你姐姐的那块青玉石呢?」
「怎么?」
「这是给你拣选的,你看适不适合。」
楚云琛收到卫璣的礼,不解的抬眸覷他,后者跑开视线,两手在身后绞着手指说:「跟殿下上京时买的,你的是顺便啦。毕竟莲韜是你给的,还送了我浩月,这个要是你不喜欢,还给我便是。」
「怎么能还你,勉强凑和着用,这个我收下了。」楚云琛迅速将东西收在怀里,微微一笑。
「你不系在腰上?」
「现在?」
卫璣说:「我就这么系着啊。」
楚云琛点头,将织绳拿来,一端穿过玉石,仔细给它打结,然后听卫璣说:「今晚一起去打劫吧。把周围的药铺的药材都劫来,不然这儿的人是撑不过明天的。」
楚云琛正要开口,就听到有群人脚步急切趋近的动静,须臾一个衣着华贵,气宇不凡的男人领进数名医官、医女及士兵出现,他们都罩住口鼻列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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