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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有些惊异地看着他的沙发背,“抱歉。”
“抱歉?”时郁枫腾地跳起来,转身对他,“到底什么,你说啊?”
“……左手的三角骨,和右边的跟腱,在厄里亚的车祸里受伤了,永久性的,医生甚至不让他快跑,也不能做重活,”邱十里的声量轻得不能再轻,“休养一年之后,我带他去富士山赛道试过一次,用的你的车,他不知道。之后小英就安心住在岛上——不,应该说是万念俱灰吧。他如果再开一级方程式……那种强度,就是在害死自己。”
“他半个月前还在帮我试车。”
“那你知道他有多疼吗?”邱十里慢慢地说,一字一顿,“你真的觉得,他是想在你眼里做个完美的神吗。”
时郁枫在这一瞬间找不到对自己的定义,他得到了刹那杀意,绵长悔恨,滚滚滔天的,可他失去了魂魄,这是种黑透了的交换。惊觉信封已经快被捏成一团,他近乎恐惧地跪下,在茶几上展平它,“你好好想想吧。”他听见邱十里这样说道,然后周围就只剩死寂了。有水滴在两人的名字上,洇湿了墨水,月光完全不够亮,时郁枫辨不清楚那是汗还是泪,他无法上楼面对霍英,无法睡觉,也无法嚎啕大哭,他只能等时间过去,天亮起来。
第二天平常得有点过分,早上十点十分开赛,时郁枫坐在赛车里,被喷了一脸降温喷雾,紧接着头套和头盔把他和世界隔开,霍英也在维修站忙活,准备着各种替换胎,技师服仍旧雪白,一切还是老样子,井井有条,按部就班。
那场比赛也非常稳,至少按道理说,应该是稳的——时郁枫只需要守住自己的杆位优势,那就是百分百折桂。可是时郁枫不肯,他一定要加速,在这没有空间施展的赛道上,他开出在城市赛道中不合理的速度,烈日骄阳下,地中海风中,肾上腺素飙升,呼吸头脑都滚烫,时郁枫简直想狂笑,他有一种虚幻感,或许那是高于一切刺激,甚至高于性高潮的原始快乐,不陌生,也不熟悉。总之,当你的时速超过三百八十千米的时候,就好像在飞,这人世间的一切,都好像和你没什么联系了。
没有联系,那他在想什么?他不需要去思考如何超车,不用猜想冠军与否,他甚至不用琢磨生死,好像那都是太肮脏的东西。他只想他年轻的爱人——尽管爱人并不觉得自己年轻,昨夜他听自己说话时的神情,就像在被凌迟处死,从心尖儿那块肉开始割,像个疲惫不堪的殉道者,双眼挣扎着雪亮,眼中是药物导致般的懵懂。
他懵懂是因为,他被撕裂了,用言语,出自他真正年轻的爱人口中,时郁枫懵懂是因为,他亲眼看着自己用言语制造他的撕裂之后,再亲耳听见他曾经如何经历苦痛。
而在这一切苦痛的源头——在这条光鲜豪华的赛道上——时郁枫沉陷于极限速度带来的失重和失真之中,他又一次看见了神。那是一种极度残酷而真实的事物,却也极度美丽,如坠地的、腐败的、燃烧的凤凰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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