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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脑海中轰鸣,它们把一千多个日夜前的血色夕阳泼在餐桌上,随着雨声渐弱,它们越来越响,越来越浓,促使他不住地去看面前把辣椒一片片从炒鸡蛋里挑出来的人。
“英哥,”时郁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喝了两口酒才把接下来的话问出口,“你看到了?”
“哈哈,是啊,”霍英也在喝酒,“那玩意是老朋友了,我自己装上去的,”他终于抬起脸蛋看时郁枫,两眼黑沉沉的,“怎么在你这儿?”
时郁枫呼出口气,乱糟糟地把没干透的银发扎起来,“你退役之后,车队要紧急处理你留下的车,还有你的团队,”他又喝了口酒,“我把他们雇了回来,车我也买下来了。”
霍英已完全想不起那几个勤勤恳恳的技师长什么模样,抑或高矮胖瘦,但他脑海中无比清晰地亮起那辆鲜红的赛车,“挺好,省得他们失业了,以前跟着我,本来就老受排挤,”他哈哈笑了,“那车我调得不错,有几个改动特别吃香我都不告诉别人,这两年赛场和标准也没什么大变动,你现在把它再开上赛道也没问题的。”
“不是,我没有动它,也永远不会动,”时郁枫放下筷子和酒罐,在一呼一吸的醉气中,痴痴地看着霍英,“喷涂我都不会改!它尾翼永远印着‘Howard.H.’。”
这话的下一句,或许是“等你回去开它”,但时郁枫没说,他知道这话里的压力。
霍英还是笑着,垂睫看着那碗鱼汤,“你还把刹车片拆下来了啊。”
“因为它有问题。我都记得,你说有人动手脚,它的确,就是,整齐地裂开了,”时郁枫感到怪异,涩口的酒味不停地上泛,这就是喝醉吗?他没有多想,直接握住霍英放在桌上的右手,把依旧冰凉的筋骨覆在自己滚烫的手掌下,也用力握住它明显的颤抖,“怎么磨都不会断裂吧!我有一次冲出赛道外,车身一半都烂了,刹车片也没裂!碳纤维怎么可能自己裂?”
霍英不说话。
时郁枫握得更紧了,“谁做的?英哥,你告诉我谁做的。”
霍英整个人僵着,他没有挣开时郁枫,他只是轻轻地压着自己的颤,用另一只手举起第二罐啤酒,“反正我也没死,都过去的事儿了,”他抬起通红的双眼,拙劣地掩饰自己的动荡,“可能赛车就不适合我。”
这回轮到时郁枫不说话了。酒让他头脑迟钝,他又不想贸然开口说出什么傻话,他只是放柔力度,近乎本能扣住霍英的五指,好像这样就是在保护他一样。
而霍英呆呆看着他,这么年轻,又这么真诚,为什么在这样握自己的手,为什么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就好像突然被烫伤一样,放下啤酒趴在桌上,埋了好一会儿头,肩膀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爆发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不想管了,我说谎了,”他控制不住地说,带着抵死克制的哽咽,“我躲在这儿,王八似的,我他妈的还不如死在赛场上!”
“没事的,英哥,没事的。”时郁枫压着狂跳的心脏,继续握紧他的手。
“最可怕是什么?”霍英还是不起身,趴着自顾自道,“不是你死了,不是你被八百度的火烧成个傻逼,或者你跟你的车一块断了半截,是你逃走,销声匿迹,毫无尊严,因为你不敢死,想活命。然后你又后悔,你又他妈的后悔。”
时郁枫舌头都快打结了,旧事重提,他做了一定心理准备,可现在这样的霍英是他未曾料到的,他只觉得心里很疼,搜肠刮肚才说出一句:“我们都很尊敬你,非常非常……不是毫无尊严,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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