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年年岁岁·番外(1 / 2)
高闲云和孟屏山是有过婚约的,在他们两个都还没出生的时候。
高、孟两家因为交好,在孟夫人怀孕时,便玩笑似的说,若有缘,两家以后各得一个男孩女孩,就结成亲家。
结果孟夫人不仅一举得男,还是两个,这个口头约定自然也就像玩笑一样散去了。
自来生育艰难,何况是双生子。在腹中时,就是一个健壮些,一个瘦弱些。等到临盆,先落地的带着脐带扭转,瘦弱的那个险些没有保住。
出生凶险,又气虚体弱,这个孩子理所当然成为举家关注的对象。
好好吃饭,好好穿衣,莫受饿,莫着凉。
这是孟屏山最常听母亲对弟弟念的。
万幸母亲不用再对他念叨、对他操心,因为他每天都活蹦乱跳的,无病无灾。
世道,好像总是难以公平。即使一母同胞如他们,面容相似如他们,也生来存在差距。如果没有他,也许弟弟不会总是缠绵病榻。
弟弟弟弟,你要快些好起来,我明天给你带泥娃娃。
孟屏山在弟弟床前小声说道,心里已经想好后天、大后天要带的玩意儿。
而即使在孟家上下这样无微不至的呵护下,体弱多病的小儿还是夭折了,六岁的时候。
六岁,孟屏山失去了这世上与他联系最密切的亲人——他的双生弟弟。
最伤心的,莫过于作为母亲的孟夫人。
很长一段时间,孟屏山感觉母亲见到自己,都会情不自禁眼角泛红,隐有泪意。
相像莫过于他们,眉毛眼睛,也难免见之伤心。
那一年,孟屏山没有过生日。以后的每一年,都没有过。
再一年,孟屏山去了太青山,他爷爷执意要送他去的。
也正是那一年,山脚岔路前,盛夏蝉鸣中,孟屏山第一次见到高闲云。
他以为高闲云是个男孩儿。
怪不得孟屏山眼拙,那个时候的高闲云才六七岁,本来就是男女区别不明显的年纪,她又穿着身泥巴落落的罩衣短裤,露着胳膊小腿,扎着俩冲天鬏,一个人在抓独角仙,手掌那么大的。
孟屏山一掌拍在高闲云肩上,询问:“小弟,请问上山到雾隐峰的路是哪条?”
雾隐东峰,即是高家父女居住的地方。
高闲云眨了眨眼,也没出声,伸出手,从孟屏山面前扬过,手里的甲虫生龙活虎,触手乱伸。
孟屏山下意识身体后仰躲了躲,见高闲云所指,道了声谢,沿着指定山道而上。
走了一段,孟屏山渐渐生起奇怪。东峰在东,这个方向怎么和太阳指示的方位不太对?
但又想到人家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干嘛骗他,还是走了下去。
一直走到死路,孟屏山不得不意识到,他确实被骗了二里地。
人心不古啊,小孩都会骗人了。
这么一来一返,等孟屏山到雾隐峰,已然是大中午,而高闲云已经优哉游哉地在院子里溜她新抓的独角仙。
高闲云与孟屏山大眼瞪小眼,一点也没有说谎的心虚。
山下的时候她没说话,就不算说谎,谁又是他小弟。
被捉弄的孟屏山没说什么,还冲她笑了一下,随即从她身旁经过去找她爹。
怪人,不会生气的吗?
高闲云回头望了一眼。
后来高闲云发现,孟屏山确实不太会生气。什么都能一笑而过,好像生活没有任何不顺。
或者可以说,他的不喜欢被他自己压抑了,比如说高闲云给孟屏山抓虫子这件事。
孟屏山上山之前,高闲云的日子其实过得挺无聊。山上就只有高闲云和她爹,她只能自娱自乐。
春天,她会去采花。夏天,她会去捕虫,捕那些长得好看或者叫得好听的虫子,蝴蝶、蛾子、蟋蟀、蝈蝈……
只要她能抓到,她也会给孟屏山带一份。
高闲云一直以为孟屏山喜欢的,因为他都有好好放好,尤其是对比第二年来的陈杳。陈杳直接一本书把高闲云专门放他桌子上的蜻蜓拍到地上,扫地出门。
所以高闲云觉得陈杳这个人很没意思,规矩无聊,再没有给陈杳捉过。
而于孟屏山而言,当时的他只觉得太青山的夏天实在是太长了。他不得不每天面对自己书桌上多出来的东西,有时候还会飞,翅膀噗啦噗啦响,扑面而来。
起初孟屏山还会倒吸凉气,慢慢就习惯了,准备了好多琉璃罐子,连书带虫一起倒进罐子里盖好。
很长一段时间,孟屏山都以为高闲云在报复他,为他错认她为男孩儿这件事,可明明他第一天得知后就特意给高闲云道歉了。
这小姑娘也太记仇了吧,路子也野得没边。
直到秋天,孟屏山桌子上的东西变成了落叶或者松果,孟屏山才惊觉高闲云也许不是那个意思,她在分享她所喜欢的。
不过孟屏山没去和高闲云说——花啊草啊也就算了,飞虫能不能不要,只是安然度过漫漫长夏,给高闲云还有陈杳兜底,尤其是高闲云。
孟屏山第一次觉得夏天短暂、觉得这些虫子也有那么几分可爱,是高闲云带他去火萤溪。
彼时的高闲云已经出落成少女模样,坐在老枫树上歇凉。
孟屏山来叫她吃饭,她腾的一下跳下来,口中问的是孟屏山什么时候生辰,他们认识这么久竟然没给他过过一个生日。
“走吧,回去吃饭。”孟屏山如是说,没有接上话头。
他出生的日子,真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母亲受苦,胞弟生祭。孟屏山一直这么觉得,所以他一到那个日子附近,总会找点什么理由远离家里。
在太青山,就不要问他这个了吧。
执着的高闲云不会言弃,每天追问,但孟屏山总是转移话题,就是不说,于是高闲云准备另寻他策——问爹。
“老头,孟屏山什么时候出生的啊?”不知道你帮我去信孟家打听一下,高闲云一边问她爹一边想。
她爹捋了捋须,“好像是六月……初七……还是初六?”
“到底是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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