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夜空与晚风(1 / 2)
第十八章夜空与晚风
兰屿的航空站,阿汉跟眾人告别,发哥在离别的时刻也变得安静。
倒是阿汉率先开口说话:「要保重身体,如果身体就什么不舒服就立即去医生。」他带着不放心的目光看看杨晞遥,她在旁点头示意,她会好好照顾发哥。
阿汉的女朋友雅仁,也在现场,她突然间走过来,轻轻抱了一下发哥:「我们会好好互相照顾,会常常打给你的。」轻轻一个举动,大方而贴心。
「放心啦,一年半载也不是很久的时候。去到美国那边,不用常常打电话过来,你活得开心就好。」发哥尝试在整理自己脸上的表情,虽然都不太成功。
身影渐渐消失,阿汉与雅仁就这样离开了眾人的生活。
阿汉离开之后,杨晞遥与曹远东经常留在民宿,煮他喜欢吃的糖醋排骨、陪他看韩国瑜的政治新闻、三人一同激烈地讨论香港与台湾的前途命运,有时会陪他到附近的祈祷山走走散心。
发哥某天叫两人坐下来,三人坐成一个圈,发哥开诚公佈地说:「好了,我已经好一点了,以后如常就好,不用每天陪我这个老人家。今晚民宿有客人要去夜游,你们也一起去,出去呼吸一下。」
「知道了。」两人面面相覷,仍然带着不放心。
「要说好!」发哥豪迈用力地叫道,三个人看着彼此,笑了。
在兰屿,除了浮潜和潜水之外,夜游也是热门的旅游活动,没有例外,仍然是杨晞遥载着他,两人一开始出门还讨论着发哥的事,但吹着夜里的风,两个人的心慢慢宽起来,脸上有了笑意。
夜观生态团的导队叫圣男,曹远东不知道这名字,是不是有魔法师加持。
杨晞遥和曹远东,还有其他岛上的旅客在乡公所等了等,然后传说中的圣男,开着一架车子姍姍来迟,他车子中爬出来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圣男,我们这一次是看兰屿的角鴞,也就是猫头鹰,又称为琉球角鴞、优雅角鴞,那我们先走吧,一边走,一边介绍。」
圣男身高一米八,样子敦厚,和善温驯,如果有些人长得像山羊,那么他长得像绵羊,那种温驯和可信任的态度,令你相信若果在路上被毒蛇咬到,他会毫不犹豫委身帮你吸毒。
「是不是?」曹远东坐在杨晞遥的机车后面,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细声问。
「我比较想看你帮圣男吸毒。」杨晞遥绑了绑头发,一脸从容。
圣男的车子开动,沿着环岛大路走了五分鐘,在一个海边的坡道停下来,圣男将头上的灯打开,光线打在一棵树,照得全树通白。他指着一棵树,那树的根盘根错落,枝椏像老人家的指骨般节节突出,而树上结了一朵朵花,花朵奇异,像针状的花,向四方八面散去。
「这种树在兰屿很常见,叫棋盘脚树,我们原住民会称为魔鬼树。为什么呢?因为这种树长的地方,附近都是坟墓。」
所有人沉默不语,左顾右盼,圣男见状笑说:「但这棵是例外,这边没有坟墓。」他在地上拾了一个「肉棕」般的东西,外形真的跟端午节吃的棕一样大小、一样形状。
「我饿了。」曹远东有点想举手说,但没有人想理他。
「这就是魔鬼树的种子,其实它有点像椰子,里头有点空的,带有很多纤维,所以它的种子都能随海浮流,而刚好我们原居民的坟墓都是建在海边,所以大家就错觉,认为它是随坟墓而长的魔鬼树了。」
「还有这个。」圣男将白光集中在花朵上,那是魔鬼树的花朵,针状形散开的花。
「这种针状形的花,其实都是数之不清的雄花蕊,围着雌性的花蕊,所以就像一个公主受着万千少男的侍候。而这种花,其实是夜间开花,一遇见光,花就会凋谢,所以它的花都只会开一个夜晚。」
「喔…」黑暗中有恍然大悟的声音。
圣男顶着一盏头灯,样子有点像修路的工人叔叔,一人闯在前方开路,走上斜坡,曹远东走在队伍前头,登上坡道后,转身伸手往杨晞遥。她自然地拉着他的手上坡,两隻手松松地搭在一起,构成了一种黏腻的气氛,好像两珠植物的根理所当然地缠在一起。他望了一眼杨晞遥,她神色自若,继续走在圣男的后面。
「怎么了。」杨晞遥眨着眼睛问,脸上有一层刻意遮掩过的不经意,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没事。」曹远东低着头说。
黑夜里的杨晞遥,夜色模糊了她的轮廓,一双眸子发着微弱的光,像是一抹星光。
圣男走在前面,弯身穿过一道矮丛林,低声说:「其实在兰屿,路边都可以看到很多蜥蝪,咖啡色有着长长尾巴的。」
「吸易是什么。」曹远东一面懵然地问杨晞遥。
「蜥蝪就是蜥蝪啊。」杨晞遥瞪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在存心作弄。
「吸易…是生物吗。」曹远东得不到答案,在黑夜中无辜地自言自语,眉目快要皱成一个旋涡,表情甚是苦恼。
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生气,杨晞遥终于忍不住走快了两步,在他耳边低声说:「蜥蝪…蜥蝪就是爬的那种动物…就是…壁虎啦。」曹远东恍然大悟,一脸从迷糊懵然中甦醒过来。
夜幕低垂,微弱的虫鸣奏着自然之歌,远方不知名的鸟在求偶地叫着,整座海岛每一环都充满了不曾熟悉的生物。
「我来到这边,经常有听不懂的词汇,但那些人通常都会一直重复,还好你懂转过弯解释,我第一次觉得你很聪明耶。」曹远东不知道为什么在句未加了个「耶」,可能突然间想装装台湾人。
「耶屁喔,死香港人。」杨晞遥对此没有回覆,迅速完结了话题。
「你这样不对了,我是活香港人。」曹远东说。
杨晞遥慢慢地转头,一双眼睛半垂地看着他,突然间有股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阿汉走了,然后曹远东也走了,然后她也会回到台北,在兰屿这里所有的相聚好像都是短暂而匆促。
「也许,我应该多看看你的脸。」杨晞遥心底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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