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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寒,只有一件脱下了或许就再不能穿上的破衣,一个骨瘦嶙峋的幼子。

  她连裹尸的草席都没有。

  “命中三尺,你难求一丈。”

  ——那是南宫严愤怒至极,绝望至极下,对墨燃说的话。

  然后这个男人在掌门的注视下,在岳父母的盯伺下,把私生子狠狠地推搡出门,拒而不认。

  南宫夫人死了,当配描金漆红的彩棺,玛瑙香珠,雪寒寿衣保尸身不腐,丝帛覆面,绸缎遮眼,驾鹤登极。

  段衣寒死了,一具尸身,一人倾泪,阴阳两隔,再无其他。按南宫严的意思,她连一具薄木棺材都不该奢求。

  所以,谁又敢说,人在死亡面前是平等的呢?

  命运从一开始就是不公的。

  到最后。

  她仍肌如玉。

  她已朽成泥。

  “我把她拖去乱葬岗,落了葬。”墨燃寥寥数字,轻描淡写。

  他没有细说自己是怎样哀求过路君子载他们一程,又是怎样将那腐烂发臭的尸身花了十四天,拖到城郊。

  他也没说自己是怎么用手拨开乱石,碎土,将母亲瘦小的身体埋葬。

  墨燃不习惯在人前诉苦。

  他一直都是个把过去埋得很深的人,不到逼不得已不会轻言。

  他早已在人生最初的那十几年里,受尽了屈辱,恶意,白眼,毁谤。他一颗心坚硬如铁,别人怎么看他,他都无所谓。他根本不屑于有人同情他。

  “然后我就去了湘潭。”

  他再也受不了临沂这个地方,有一日,躲在出城道士的板车后头,箩筐里,偷偷混出了城。

  他开始按母亲叮嘱的,往湘边走去,走了半年时间,从盛夏,到初冬。鞋子破了,那就赤着脚走,到后来脚底都生出了厚厚的茧。

  就这样一路走着,问着,当他走到无悲寺外的时候,他终于因为冻饿交加,扑通一声栽倒在了草堆里。

  “阿娘……”小小的孩子伏在地下,凌乱的乌发下是一双涣散的眼。他望着那茫茫天地。

  下雪了,今冬初雪。

  “我要来见你啦……对不起……我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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