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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5. 买地居,大不易! 船上.方仲贤 方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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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打活字旗的船家,听说有些活字旗的大船上,落锚之后,还会义务组织客人上扫盲班的,这都是买地官府的要求,也因此,活字旗的船,船家说话要更有权威一些,船客不得不听取船家的意见,而如方仲贤一样的女子,怎能承受别人嫌弃体味的屈辱?所以靠港过夜时,必定是要找地方洗浴的——从前那是没有办法,沿岸根本没有女子能去的澡堂,现在大江沿岸,码头边都开澡堂,而且澡堂都有女汤,这笔钱不能不花,方仲贤就是再想省钱也不能拒绝,否则她成什么了?藏污纳垢、邋里邋遢的脏女人?

可是,澡堂之中,妇人们袒胸露乳、裸裎相对,这样的景象,她也无法轻易接受,虽然没有人格外注意,但总觉得格外羞耻,于是方密之总是提出为她买个单间——在大堂子里洗,价格不算贵,一次五文十文,越是往东走就越便宜,甚至还有一文钱的,但单间洗澡,自来水的笼头,这就贵了,洗一次总要十五二十文,两三日洗一次,积攒起来就是不小的开销。

可这也是方仲贤无法拒绝的支出,她哪怕只吃白饭,也不能接受和一群陌生人共处浴间之中,像这样不可避免的开销,又何止洗澡?他们偶尔也有必须上岸住宿的时候——码头水位低,实在是太臭了,停泊过夜的话实在受不了,船家要修葺一下船身,用滚水浇一下船中的床板,再找人来拆洗被褥等等,都是为了除虫,船身的卫生条件太差,活字旗可能会保不住的。

那么,既然必须上岸居住,方仲贤能住大通铺吗?有抽水马桶的房子,她能坚持用便盆吗?她没有侍女随身,是自己去茅厕倒便盆,还是多花些银钱,住那新奇而又清洁方便的新式卫浴房间?

这些花销,不能说是奢侈,几乎是维持尊严而必须的开支,于是只能无可奈何地不断把银子兑出了,眼见积蓄渐少,便是方密之不提,她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如果方季淮不需要付医药费还好,若是要付医药费,以及东来的路费,那么钱一定是不够的,即便足够支付这些,余下的银两也绝对不够姑侄三人西返,他们滞留在买地筹措路费(以及可能的医药费),已成定局。

既然如此,那焉能把担子全压在方密之一人肩上?方仲贤心中其实也早接受了自己必须出去工作的事实了,她没有说的是,其实在侄子开口之前,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正因为这点觉悟,她以前所未有的热情,仔细观察着沿途上船的、码头上擦肩而过的买地女工,在长达大半个月的观察之后,哪怕再挑剔,她也是不得不下这个定论:在买地,女子外出做工,实为平常,并无半点辱没家门的顾虑——甚至还可以这么说,在买地,外出做工反而光荣,在家不肯工作,没有进项,反而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哩!

这样的风气,且不说和桐城老家截然相反,便是在万州、叙州也是没有的,在万州要求女子出门做工时,实际上方仲贤还是能感受到那些女工心中的羞愤和抵触,只有风月女才需要抛头露面,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和桐城老家一样,这还是万州当时的普遍认识……那么,方仲贤当然不能出门工作了,她也打从心底抵触这样忍辱含羞地出门,被人指指点点地做工的情况,方季淮被迫留在万州工作,一直是她的一大遗憾,如果有余力的话,肯定是要设法把她营救到叙州来的。

但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大江下游,却是认为,女子在外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家打理家务的话,是能力有缺失的表现,别说在本地外出做事了,就是出外差,能够顺当走一趟外差回来,还要被人高看一眼,证明她们能干爽利,有足够的本事保护自己,甚至在陌生的地方开展工作……

“既然买地也有那样的要求,出外做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共度时艰,尽早攒钱,这才是第一要务。”

方仲贤便轻轻长出一口气,举重若轻般的下了这个决定,很奇怪的是,她在做决定之前极为挣扎,但话说出口时,却并无半点痛苦,反而心中有些隐隐的轻松和兴奋,好像自己一潭死水、四面楚歌的生活,总算有了一点新的改变,说不定此后还能挣扎出小小的生机来,把这几年逐渐走低的颓势,稍微挽回一二。

“只是……如我这般境况,能寻什么工作呢?现在的买地,还缺扫盲班的教师吗?”

当然了,下决心之后,并不是万事大吉,问题依然接踵而至,职业的选择就是个很大的问题——方仲贤大概比较能接受的就是做教师了,可现在买地还缺教师吗?她是有些怀疑的,买地的百姓,似乎已经完成了扫盲教育,不再需要这么多的教师了!

“这几日我也是在寻思此事……”方密之也是忧虑地皱紧了眉头,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忙从行囊中取出了一本‘中学物理一’,递给方仲贤道,“姑母,买地本就奇缺理科人才,而我们方家血脉,似乎对这一道又有专长,您年轻时也曾师从传教士,学习西洋学问。

不如双管齐下,一面先自学理科,一面试着温习一下洋文,到时,不论是做通译还是做理科教师,收入应当都不算太低,我们三人合力,在买地租一间有上下水、抽水马桶的小院,或许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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