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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鸣轻叹了口气,魏子伸聪明的时候聪明,有时候却也满蠢的。
「那个是密录器。」他伸手过去按开手錶萤幕,「我还加装了定位追踪,你从现在开始给我随身带着。」
魏子伸没见过这种玩意儿,只觉得新奇的很,那手錶外表看上去就和普通电子錶没两样,甚至也和普通手錶一样能显示时间,就是不知道镜头和麦克风藏在哪里。
「戴这个干嘛?」
「何冠瑋会死,就是因为他知道太多事。」陆鸣的语气吓人,眼神也随问题一同瞟过去,「你觉得你知道的会比何冠瑋还少吗?」
如果何冠瑋「自杀」只是开始,那陆鸣觉得,魏子伸就会是下一个。
「为什么是我?」魏子伸大骇,「为什么不是你?」
陆鸣眉峰一挑,「我是警察欸,杀你比较容易吧?」
魏子伸想想也是,脑中浮现陆鸣猴子一样矫健的身手,又想想自己的,连跑一百公尺都能喘死,杀自己的难度可能都要比杀何冠瑋的难度还要低。
「你应该给我电击棒或防狼喷雾器吧?至少要能防身啊,给这个有什么用?」乖乖戴上密录器后,魏子伸越想越不对。
「至少警方找到你的尸体之后可以拿到证据。」陆鸣一本正经的答道。
这话听起来合理,却又不是太合理。
「你最近下班之后就直接回家,到家了就传讯息给我。」
陆鸣离开之前,还不忘反覆叮嚀。
「还是我最近搬去跟你住?」魏子伸拦住即将关上的门,总觉得独处会让自己寝食难安。
陆鸣看了他一眼,握着门把的手加重施力将门带上。
「到家了记得传讯息给我。」
魏子伸几天下来都遵照着陆鸣的话,随身佩戴着密录器、下班后马上回家、到家后马上传讯息报平安,他以为自己只要乖乖待在家里,等陆鸣找到真的黄茹娟的指纹,然后把冒牌黄茹娟扣押起来,他就没事了。
却不想世上还有送货上门这等事。
魏子伸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有养成看猫眼的好习惯。他才刚到家洗好澡、才刚给陆鸣发了报平安的讯息过去,门铃就响了。
由于他洗澡前就从外送平台点了晚餐,听见门铃响还以为是晚餐来了,便急匆匆的过去开门,不想大门一开,外头却是不速之客。
黄茹娟和陈昱宏。
「嗨……」魏子伸笑容僵硬,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最后才尷尬的打了声招呼。
干,陆鸣的定位追踪根本白装,他都不用移动,人家自己就先杀上门了。
「子伸,我们可以进去吗?」黄茹娟微笑,却只令魏子伸一阵胆寒。
可以不要吗?
魏子伸当然不敢问,他怕自己要是拒绝了,可能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自杀」,于是他摆出专门用来应付上司的热络口吻,开门将两人迎进门。
「不用忙了,我们说完话就走。」
黄茹娟一句话便把在客厅、厨房两边跑的魏子伸喊回来了,魏子伸紧绞着手指,暗自祈祷陆鸣在他手錶上装的定位追踪足够灵敏,就算只是短范围的来回移动也能显示在手机上。
拜託陆鸣一定要发现。
魏子伸乖乖的在两人对面坐下,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要忐忑得太明显,
「你们不喝茶吗?还是要喝咖啡?」他想找藉口让自己在屋里多晃几圈。
「不用。」黄茹娟笑着拒绝,随即道:「我们今天来,是有事情想告诉你。」
「……什么事?」魏子伸已经感觉自己掌心在冒汗了。
「你想知道的事。」黄茹娟与陈昱宏互视了一眼,随后双双看向魏子伸。
魏子伸只觉如坐针毡。
「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欸。」他尬笑道。
黄茹娟一眼看出他的惴惴不安,便决定不再拐弯抹角。
「黄茹娟是死有馀辜。」
魏子伸闻言大惊,没想到光是开场白就这么震撼人心,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等于直接承认了她的真实身分。
他多希望陆鸣也在现场和自己一起听。
魏子伸同时也意识到,对于自己已经查到了哪些事、握有哪些证据,彼此都是心知肚明。
「你是在承认你不是黄茹娟吗?」他努力稳住心神,问道:「你是在承认你才是我妈?」
然而对方并未正面回应他,而是自顾自地说自己愿意说的事。
「当年我原本存摺拿了就要走的,结果刚好被黄茹娟发现。」她像是想起当晚的事,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容,「你看了我的日记,应该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吧?」
她知道日记被他偷走了。
见魏子伸沉默,她则继续道:「我想要报仇,我要让蔡锦堂一无所有,所以我把他的钱通通都转到你的帐户里。只差一步,我只要离开那里,蔡锦堂就什么都没有了。」
「何冠瑋说黄茹娟拿花瓶把你砸死了。」魏子伸提出反驳,「是他在说谎还是你在说谎?」
闻言,黄茹婷忍不住笑出声,意味深长的答道:「没有人说谎。」
魏子伸怔愣。
「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其实我根本没死。黄茹娟把我拖到后山去,直接把我从山崖上推下去,以为这样就算弃尸了。」黄茹婷发出骇人的诡异笑声,忽然朝着魏子伸掀开右侧头发,发下赫然是一大片光秃秃的嫩色头皮,头皮上还爬着一条狰狞的伤疤。
「我被她用花瓶砸,又被她从山上推下去,结果竟然都没死。」黄茹婷说着,手掌覆上身旁的陈昱宏,「我摔下去之后就在山里迷路了,我一直走一直走,最后才在工寮里遇到他。」
「工寮……?」魏子伸想起和陆鸣在山里的恐怖经验,浑身立刻竖起鸡皮疙瘩。
「我的女儿死了,钱也被他们抢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还不如死了算了。」黄茹婷表情平静,却说出可怕的话,「反正「黄茹婷」死了,她做的任何事都和黄茹娟无关。」
「所以黄茹娟跟慈园里的人都是你们杀的?」魏子伸忽然想起死去的何冠瑋,顾不得害怕,有些气愤的质问道:「你知道何琇瑜帮你背了黑锅吗?她儿子甚至死了都被冠上杀人犯儿子的罪名欸。」
「他们活该。」黄茹婷说,「我女儿就活该要死吗?我活该要死吗?他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就不是吗?」
魏子伸竟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所以何冠瑋也是你杀的吗?」他哑声问道。
「我给过他选择的机会,我要给他钱,是他自己选择不要的。」
「那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人?」魏子伸又问。
「你知道沉默也是一种伤害吗?」黄茹婷莫名其妙地反问道,「当所有人都默许你被关起来、被凌虐、被消失,你还会觉得兇手只有一个人吗?」
双方各自沉默片刻后,魏子伸才终于又开口。
「你跑来跟我说这些的理由是什么?」
「我知道何冠瑋把我的日记给你了,我当初就是为了拿那本日记才被黄茹娟发现的。」黄茹婷说,「蔡锦堂跟黄茹娟一直在想办法让我消失,所以我想把那本日记还有存摺留给我爸妈,这样就算我被害死了,我爸妈也能找出真相帮我报仇。现在日记在你那里,存摺也在你那里,就当作我对你的弥补,弥补我作为母亲没尽到的责任。」
语毕,她从随身包中拿出一样东西,摊开掌心,竟是一小枚玉质印章。
「这个是我当初开户用的印章,也给你,里面的钱都是你的了。」
魏子伸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接过那颗印章。
「交换条件是什么?」
黄茹娟露出真心讚赏的表情,手臂挽上陈昱宏的。
「我们两个只想跟孩子一起安稳过日子,你钱拿到之后,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这句话说得决绝,彷彿与魏子伸之间连一点母子情份也不留。
也是,从一出生就拋弃的孩子,哪会有什么感情?
「你也要给我选择的机会吗?」魏子伸语气有些嘲讽。
黄茹婷面不改色的点头,「你是我儿子,我不想伤害你。」
她这话竟还有些感人。
「好。」最后,魏子伸点头答应了。
脸上表情像是悵然若失,心里五味杂陈。
「你知道布穀鸟吗?」
将黄茹婷夫妇送至门口时,魏子伸忽然如是问道。
「我从小就觉得我跟布穀鸟很像,从一出生就被妈妈拋弃了。」魏子伸看着黄茹婷,露出苦笑,「尤其我爸后来又娶了一个新妈妈,还生了一个弟弟,那种感觉就像寄人篱下。」
魏子伸一句话哽在喉头,顿了顿,对着黄茹婷问道:「我可以最后一次抱抱你吗?妈。」
黄茹婷也看着他,眼角闪着泪花,两人在门口深深一拥。
那个拥抱并不长,至多二十秒,却给魏子伸带来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温暖,他最后是依依不捨地放开黄茹婷,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直至两人走出视野。
他对着黄茹婷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等确定人都消失了才转头闔上房门。
房内只剩他一人,他瞬间瘫倒在沙发上,彷彿一开始的紧绷情绪从未存在过。
他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喂?」
「喂,陆鸣?我刚刚把你给我的密录器丢进黄茹婷的袋子里,你可以准备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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