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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能扛鼎 第32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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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往上凑尚嫌不及,唐荼荼躲着走。

“不是一路人嘛,不想硬往人家的圈子挤。和光仗义,肯定要拉我坐首席,坐个座儿是没什么,但我得为我爹想,同桌的都是我爹顶头上司的儿子闺女,我埋着脸闷头吃饭像什么样子?总得端茶敬酒拍马屁吧,拣着俏皮话逗人家笑,多累。”

晏少昰听前半拉时是笑着的,听到尾巴,哼了声。

心想:一群土鸡瓦犬,也配她“端茶敬酒拍马屁”?他自个儿都没听过唐荼荼的俏皮话。

海鲜刚上桌、小酒还没凉好,唐荼荼才把第一口葱油螺片尝了个味儿,隔壁的房门就被砰砰敲响了。

漕司家的下仆扒在门框上喊:“杜郎中!杜大夫!杜神医!您快去给我家公子瞧瞧,下午还好好的,喝了半碗粥,居然烧起来了!手心脚心都火烧火燎的,烧得人都迷糊了,胡言乱语说看见了海神娘娘!是不是招着海鬼了啊?”

来了!

唐荼荼心扑腾往下一坠,慌张站起来,迎上二哥质询的目光又一个字不敢讲,只落下句“我去看看杜仲”,连忙往隔壁屋跑。

“杜神医,您快点吧!”

几个仆役连催带请,就差驼着杜仲走了。

“别急,细说说症状。”杜仲背上了船的是三个大医药箱,箱中叠着机关,小抽屉小药格密密麻麻无数,杜仲手上利索地拣着治发热的草药。

他看不出慌张的样子,只是蹙着眉思索怎么会发起烧来。

唐荼荼比他慌张多了,差点抠破自己掌心,咬着牙冷静下来想:晕船不应该发烧的,呕吐得狠了倒是会引起电解质紊乱,可漕司公子输了一瓶盐糖水,不吐了,该是盐糖水见了效。

这隔了半日再发起烧来……就只剩输液管污染一个可能了,羊小肠里的大量细菌流进血管,刺激了免疫系统。

她抓着杜仲,几句话把原理讲清楚,杜仲沉吟了会儿,恍然大悟:“太婆留下的书里有‘菌学症’一词,想来就是此病了。”

唐荼荼:“……”

他怎么有种医学课本案例走进现实的惊喜感?!

“姑娘放心,我省得了。”

唐荼荼也不知道他省得了什么,眼睁睁看着杜仲跟着漕司家仆役走了。

她哪还有吃海鲜的心思?怕醉,没敢碰酒,一直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艉楼叫的是“楼”,其实只有五丈长方,楼上楼下房间都挨着,稍有动静便能听得清楚。

晏少昰给她舀了一碗乌参蒸蛋,碗沿磕在桌上不轻不重的一声,把唐荼荼的魂牵了回来。

“他治他的,你吃你的,慌什么?”

唐荼荼怕他骂。因为杜仲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未告知病人就给人家试了新药,新药动物实验还没做全,不遵医德,不计后果,要是放后世得吃大官司。

可这没有医疗技术的时代,临床就得这样摸着石头过河,唯一的窘迫是病人身份极贵,要是眼下出点什么事,只有二哥能兜住。

唐荼荼把事情飞快一讲,晏少昰神色没大动,只眉头簇了个峰。

“是个歪才,留他在身边于你无益,还是早早打发回太医院罢。”

唐荼荼一口否了:“那不行,小大夫都得历练,哪有一件事做错就把人撵走的道理?杜仲他师父去边关前还托我照顾他。”

晏少昰瞟她:“杜小郎中今年十七,放民间是顶门立户的年纪了,这岁数娶妻生子养家糊口的也不少……他与我同龄,你怎么不照顾照顾我?”

话里透着三分幽怨两分嗔。唐荼荼惊得一激灵,背贴上了椅背,疑心自己是不是耳朵聋了。

“……”晏少昰一口酒压了压憋闷劲儿,拉平声音。

“年幼失怙、少小离家的,懂事都早,该怎么治病,该怎么办事,杜小郎中自有成算——他贸然用险药,治好了病,得名得利;治死了人,也该他担。”

唐荼荼:“道理是这个道理……二哥意思是我瞎操心?”

晏少昰摇头,看着她:“我是说,你怎么总喜欢把旁人的包袱往自己身上背?大事小事,友人事,家事庶事,官政事,好似全成了你一人事。”

唐荼荼被这么一句问得愣住了。

她突然想明白自己坐个船为什么会这样高兴了,看见船帆、看见海鸟都高兴得不行,因为她有好久没松松快快喘口气了。

自打来了天津,没踏踏实实安稳过一天,这边担心那边忧虑,担心爹政事不顺,担心母亲拘于内宅,连珠珠上学背了两节《女诫》,她也生气那书里教女性卑弱是什么狗屁道理。

什么人什么事儿都往心里塞,把自己装成了个愁罐子,目之所及处处不好、处处有得改。

工厂得加速完工,东镇得赶紧致富,回了衙门得立刻向府台申请办学资金,把县里那群二十年考不上举人还硬考的老书生召集起来,提高福利请他们下乡支教,还要给进城的船娘们安排好吃喝住处……

她的重要事务规划本越写越厚,日程每天都是打满,想做的事一天列三条,一个月才能完成一条,难怪日子越过越累。

晏少昰又给她盛了一碗蛋羹,噙着笑:“二哥人都在这儿了,你松快点歇歇吧。”

唐荼荼肩膀松垮下来,哈哈大笑。

“行,我靠山都来了,我还急什么呀,我要花你的钱大大方方招人,快快活活办厂办医院办学校。”

第302章

至深夜,舱腹里的盛宴散了,杜仲也没回来。唐荼荼让人上楼去打听,漕司家仆役嘴巴很紧,瞧都没瞧那嬷嬷一眼。

晏少昰撵她回去睡,“有动静我让芙兰去唤你,安心睡你的去。”

唐荼荼嘴上应着“好好好”,出了门,往船心去了。

今夜月如钩,没有云雾遮挡,月辉照得海面氲开一片蓝,可这片蓝莹莹的光会跑似的,船怎么也摸不着,一直慢悠悠地在漆黑里飘游。

白天见不着的船工上了甲板,点起灯,把左舷照得亮堂堂的。领头的汉子见这头还有姑娘在看景,打量半天没认出是哪家小姐,离着三步远定住,哈着腰细声细气地叫了声“小姐”,怕声音大了吓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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