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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能扛鼎 第30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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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被锁死在这座皇宫了。

晏少昰忽然觉得嘴里泛苦。他从小到大,一次也没碰过、一次也没肖想过那张龙椅,于此一瞬却忽然顿悟了——“坐拥天下”原是这样滋味,守着一张万里江山图,却一眼也没见过“江山”是什么样。

天下各地贡上来的奇珍,呈到天家面前就是一张贡品单,连叫什么名、产自哪儿也记不得,遑论价值几何。

什么十二门炮三十六万两,父皇没见过,也认不出。

底下人捧着,顺着,有心瞒着,把神威大炮做成一样风光的贡品呈上去,云端的金龙低头一瞧,牙口一松,几十万两白银就这么哗哗流过去了。

“底下臣工不道,事事哄我一个高兴;而近侍不忠,勾结臣党,蒙蔽朕之耳目,皆非朕意……父皇老了,无暇天天瞪大眼睛,盯着是谁在暗处糊弄我,皇儿看见了,听着了,直接告诉父皇便是,父皇还没昏聩到听不进话。”

琉璃窗外的斜阳照在文帝半张脸上,五彩斑斓的影儿,越照出了帝王的老态。晏少昰半天没能看清楚,那一角头发到底和过去一样是黑的,还是显了灰。

父皇是真的变老了。

晏少昰颔骨紧紧地咬了咬,俯了半身:“儿臣谨记。”

话说开了,心里边就不惦记了。晏少昰突地记起进宫的缘由,正了正衣襟开口:“儿臣听闻天津前阵子出了两件大案,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三法司的钦差还没回京,可见案子复杂。儿臣愿亲去静海县,查核案情,整肃时风,为父皇分忧。”

“刚回来,怎么又要走?”文帝口吻硬了些:“不准,留在京城多陪陪你母后,过完今秋,你母后就又要回山上了。”

“儿臣去天津一月就回,赶得及。”

前脚还“吾儿今后想说什么只管开口”的老父亲,板起了脸:“不准。”

晏少昰不说话了。

大抵是今日谈话的氛围太好,他忍不住地,剖开了自己心事。

“回了京这几日,儿臣夜夜生噩梦,睡半个时辰醒半个时辰,不枕着刀合不上眼。太医开了药膳,解郁静心的方子,里头尽是些山药百合绿豆,粥粥水水熬得稀烂,儿臣实在喝不下去,想去外头散散心。”

文帝忙问:“天天做噩梦?梦的什么?”

晏少昰:“多是战场之景,一枚炮|弹轰下去,铁屑朝四周迸溅,将士血肉糜烂数十丈。每天一沾枕头就梦见那场面,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军中将士多如此,不值一提的小毛病罢了。”

“你……!这分明是叫炮火惊破心神了!”皇上怒气自胸口涌上来:“监军何在?司涛那老东西怎么当的差事,竟敢逼你亲上战场?”

晏少昰笑了笑:“与司老将军又有什么相干?祖宗爷爷们代代督促火器作研制火炮,年年检阅炮兵,老祖宗都不畏惧炮火,儿臣年纪轻轻,还能被吓死不成?只是呆在府里闷得慌,想找点正事做,也好分分心。”

他都这么说了,文帝哪能不应,叹口气道。

“我儿受累了,你去吧,也别管什么天津案子,自去好好玩罢,运河通了航,沿海也正是热闹的时候。”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晏少昰心满意足地出了御书房,又去跟母后道了别,他脚下越走越快,走到宫门口时几乎要飞起来。

想去天津,看看新式的工场什么样。

想看看“运动会”是何物。

想看看她胖了瘦了高了还是没长个。

想见她……

都大半年没见了,仗打完了,正事也办完了,是能纵乐的时候了。

詹事府的大总管得了信,急匆匆跑来:“殿下才回来五天,这怎么又要走啦?您怎也不跟太子殿下知会一声?”

“你去跟皇兄知会一声就成了。”晏少昰扒了身上的蟒袍,就手丢给后头的随扈,钻进马车飞快地换了身常服。

夏天的衣裳多轻省啊,一系扣就上了身,他扬鞭策马就朝着东方去了。

扬起的沙尘灌了那总管一嘴:“殿下这就要走了?仪仗还没筹备啊!”

风中留下一句:“我先行一步,你们慢慢筹备。”

总管追出几步,扯着嗓门呼唤:“哪有仪驾在后、主子先走的道理?这都快黄昏了!殿下明一早再动身啊!”

没人理他。

廿一哈哈大笑,重重一鞭马跟上去,心说宫里边这群老八板儿,大概都忘了,殿下自小性烈如火,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旦心血来潮,什么规矩体统都滚边去。

“驾——!”

他们人精马壮,眨眼工夫就冲出去半条街,在几十丈宽熙熙攘攘的金昴大街上跑成了一道疾风。卸了战甲,脱了官袍,终于有点京城子弟的恣意劲了。

第281章

县衙东面的晒谷场几经修整,成了专门的运动场,里圈做田赛场地,速生的草籽撒下去,一个月长出一乍长;外圈是轧了煤焦沥青与混凝土的跑道,材质与后世的柏油马路相同,太阳底下莹莹镀光。

“哎。”

唐荼荼坐在报名处,第三次叹了气。

大红的字幅挂在她头顶,乃是唐老爷亲题的正楷字——静海县第一届巾帼女子田径运动会。

报名的人不多,三十多个姑娘媳妇,全是军屯里将官的家眷。

之前的强身健体大会一比比了半个月,顺口溜和杂项赛比完了,百姓的热情还没收住,十里八乡争相响应,又加赛了半个月,直叫运动会火遍了县城,连主城内的许多百姓都乐得远跨三四十里地,跑来看热闹。

遗憾也是有的。报名参赛的女性不多,报名表上稀稀拉拉的“性别女”需要瞪大眼睛找,其中又有五成弃了赛,真正上了场的女人寥寥可数。

唐荼荼抓住府里两个弃赛的丫鬟问了问原因,一个红着脸说:“都是老爷们儿的比赛,我们女孩家家凑什么热闹,没得叫人笑话。”

另一个丫鬟羞怯地埋着头:“奴婢十七了……跑跳起来,这前边,像揣了两只兔儿,上跳下跳的,丢死人了,将来还要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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