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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能扛鼎 第18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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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吏们在底下胡思乱想,袁监正高坐观星台,灰袍鼓风,似要御风而去。

他眉心一道纵纹愈深,掐来算去,始终算不出前因。最后拿过了两道异人八字,唐荼荼和江凛的真实名姓、来龙去脉,赫然写在上头。

当初二殿下录此二人案,袁监正不闻不问;二殿下销去此二人案,袁监正也无动于衷。

星占卦师行走在阴阳交界,不碰万事因果。要是有人问起因缘,他坦言相告,没人问,他就闭着眼睛只作不知。

可动摇国本的事,总得算明白。

袁监正便从二人落地的时机开始,一点一点重新推演,在万年历上重新合他们的命盘。

他眼神似透过两侧的铜火台,看破虚空,地上所有道童、小吏身上都似牵连起密密麻麻的线,续成一张巨大的网,全入他眼。

正东方向的星空隐隐拢上阴霾,那是王朝气象。没有一个王朝能辉煌过三百年,袁监正自小看着它,观测这片星空能绚烂多久。

五十余载弹指而过,他从垂髫小儿变成老朽,站上了这座高台。

而自十年前起,这片星空就隐隐拢上了雾。

底下的小吏大抵是眼花了,倏忽间,好像看见监正额心那道竖纹隐隐挣了开。

而隐没的相星旁,突然亮起了一颗星星,几乎要小范围地劈开星夜,透出耀眼的十字芒,与东边晦暗的星空遥遥相对。

传闻异人携国之重器而来,会掀开时代腐旧的秩序公理。

有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出世了……

袁监正双手搭在膝头上,十指飞快掐算。

见龙在野。

小吉。

第172章

而遥远的北境,和林格尔草原上,有一稚子蓦地抬头,仰望着浩瀚苍穹。

他坐在丈余高的星宿四象车顶,一身法袍上,千百道银线绣成经纬纹,像把天地间的秩序公理都披上身,长辫盘于头顶成佛塔,呈现出不辨性别的神性来。

北方夜空之上,一大片星星似曳了尾,迸发出惊人的光辉,朝着四象车涌来,像在他头顶下了一场星雨。

如此神迹降临,几百边民行着各族畸零古怪的大礼,山呼海啸般唤着。

“圣子降世——圣子降世——”

“把咱们的活畜带过来,献给圣子!”

几百头牛羊在猎狗迷惑的目光中,被民屯里的壮年驱赶着,顺从地走向西辽人的队伍。

三天没吃过热食的西辽兵提刀一捅,还没长大的小羊羔发出最后一声哀叫,血从脖颈喷溅出二尺远。

“哈哈哈,好肥的羔子!”

那西辽兵手捧了一把滚烫的羊血,几乎要在这刺鼻的羊膻味中重新活过来,干涸的嗓子、饿得绞痛的胃都受到了慰藉。

车底下安起了梯|子,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却喝道“不必”,朝着四象车顶张开了双臂,笑着吼了声。

“下来!”

高坐在车顶的圣子垂眸看了他一眼,又朝着地上几百道跪拜的目光,还有更远处、朝着他奔来的流民望去。

这是位于大同府关外的民屯,排号为丁,甲乙丙丁的丁。

沿着盛朝的边防线,有五十多所这样的民屯。

此地为金、西夏、蒙古与盛朝交界之处,有几十万流民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苟活——被蒙古和金人铁蹄踏破的百余部落,四国的逃兵,戴罪流放到边关筑城墙、却不堪苦役逃跑的罪民,还有被掳劫了货物的商队、没路费回国的。

失去部族的人是没有家的,他们信仰混乱,家与国、情与仇,在百年间的混居中分隔得不是那么鲜明,渐渐融合成新的流民队伍,在草原上厮杀,争抢资源。

这地方深处内陆,无山无泽,常年干旱,方圆三百里没有一条像样的河,闹荒灾的时候,能让一个找不着水源和食物的部落绝种。

四国谁也瞧不上这地方,所以成了个三不管的地带。

盛朝怕边关生乱,又为彰显圣德,沿着长城外布下五十多所民屯,收容了十万流民,还派遣农学家和小股军队,帮他们开垦荒地,教他们种粮食。

百年前盛隆帝开此策,流民视盛朝为天神使者,一百年里,终于明白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一片草地,头年烧草种粮,庄稼能活;第二年,收成不足一半;第三年,倒拔干地下水,使这一片成为荒地,绿草变成枯草,连牛羊都养不活。

盛朝怀恩,便会每年送给他们许多粮食,算着各民屯的人头数,配好粮食斤称。

民屯里存放了大量粮食,一跃变成了草原上最肥的牛羊,每到秋冬,缺粮的异族会如恶犬一般,闻着味儿来烧杀抢掠。

这些民屯便成为了盛朝边关更外缘的哨塔,一边彰显着盛朝国威,一边沉默地驻守在关外——哪里的民屯被劫,盛朝的边将便知这附近有敌对部落;哪里民屯死绝,便知金人与蒙古在筹措粮草,大战在即。

慈悲是真,计谋也是真。

而西辽就是其中的一条恶犬。

“乌都!跳下来!父汗接着你!”底下的大汉喊着。

圣子闭上眼,从丈高的木车上纵身一跃。

那大汉臂膀健硕,稳稳当当接住他,反手夹在咯吱窝下。他身上一股汗臊味,混杂着牛羊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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