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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能扛鼎 第16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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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的公公奇道:“礼部日值的,不是已经进去了吗?大人是不是记错日子了,今儿是你日值吗?”

“已经进去了?”唐老爷怔了怔,在太和门前等着。

吏礼兵刑户工六部,加上都察院、大理寺、通政使司,此为大九衙,这九个部首长官事务繁重,除了每天呈上去的章奏案牍,还有许多重要的文书要常备身旁。

君心不可测,皇上想起来什么事儿的时候,会冷不丁问一嘴。比如皇陵修到哪儿啦,进京的秋粮走到哪儿了。

上官们日理万机,许多琐事记不全,为了及时参上,各部都会设立日值官,每天上朝的时候站在太和殿外头等着传唤。

唐老爷年纪大,心性稳,做事仔细,上峰信重他,从年初他升任郎中开始,一直用他做日值。

今儿没用他,是大人以为他还在告假吗,他昨儿不是销假了么……

唐老爷想起待漏院里那些窥视的目光,心里不踏实,他在寒凉的秋风里踱着步,等了一个来时辰。

今儿是朔望朝,朝会比往常要久,唐老爷手脚都被风吹凉了,太和殿才散了朝。他伸长脖子瞧见周侍郎伴着尚书大人出来了,在门前立定候着。

恭恭敬敬送走了尚书,他忙跟周侍郎问起缘由。

三十刚出头的周侍郎是比他晚三年进的礼部,同为同进士出身,当年还在唐老爷手底下做过文书。

可人家升得快,一路顺风顺水上去了,会钻营不假,可人家做事儿也周全,待人接物圆融得连尚书也唏嘘自己不如他,衙门里头有口皆碑,真是叫人连嫉妒的心也提不起来。

周侍郎假模假样笑着。

“振之啊,尚书大人与我商量过了,说你这几个月忙得太狠了,成天起这么个大早,回了衙门又得坐一天——霜降过完,就要立冬了,天儿冷啦,这站门的事儿交给小辈去做吧,振之你也好好歇歇,咱们坐在衙门里吹吹暖风不好么?”

唐老爷愕住。

礼部分仪制、祠祭、主客、精膳四个清吏司,他这仪制郎中排在首,熟知各种礼仪事务,才能在金銮殿前站日值。

这又不是受罪,这是寻常人挤破脑袋也抢不着的殊荣。

当初他对周侍郎有提携之谊,周侍郎念着旧恩,也提举他多年,这么多年的同僚之谊,这怎么……

他在一旁问个不停,周侍郎怎么也上不去马车,被他追问得疲了,只好讲了实话。

“尚书大人说,你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出言顶撞,实为丧德。天下大礼,忠君为首,忤逆圣意,又哪里是良臣该说的话?尚书大人叫你好好反省,日值的事儿先交给别人罢。”

说完便上了车,马蹄声嘚嘚去了。

甬道里的风大,刮在人脸上像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刮子,刮得唐老爷打了个寒战。

今儿天不好,进城摆摊的农户都少了,东西市没往常热闹。皇城脚下的兴道坊更是寂静一片,二皇子府中的仆役几乎踮着脚走,离正院远远的。

主子耳力好,又因为时不时的头疼,常年浅眠,丁点动静都会吵醒他。

今日二殿下却睡得沉,廿一在廊下踱了几步,也没听着屋里有响动,知道这是还没醒呢。主子比他们中毒更深,消解得慢。

于是晏少昰的那梦从勾栏里一直带回家,前后续上了。

梦里,她特别安静地坐在小桌前,没往常食欲好,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转过头定定瞧他。

晏少昰无端有点脸热,面上不动声色:“看我做什么?”

唐荼荼便笑盈盈回:“这回我立了这么大的功,殿下打算怎么赏我?”

晏少昰瞟她:“这个月俸钱全给你留着了,两千两,还不知足?”

唐荼荼摸摸自己的脸,唉声叹气:“为了教两位裴先生画舆图,我熬了好几宿;为了做放映机,我又熬了一个月,快要累死了,也没叫一句苦。”

“可我又不求功名利禄——殿下真的不知道,我这么努力是为什么吗?”

晏少昰醉酒似的,听到自己的声音,飘飘悠悠每个字都飘着,落不到实处。

“你在那么多人面前露了脸,以后不愁无出头之日,你想入朝做官么?我朝以前不是没有女子为官的事儿。”

唐荼荼很是郑重地想了想,摇头:“我不当官,当官太容易得罪人了,我这脾气当官简直是送命,有殿下护着我就行了。”

“那……是为什么?”

唐荼荼轻声絮语,嗓音软得出奇:“我想讨好你嘛,我跟太子又不熟,我就想讨二哥喜欢。入工部、做机器,还有更早以前的那些事,都是因为二哥对我好,我也想回报二哥呀。”

“二哥”两字似裹着风,绞成旋儿往他耳朵里钻,钻穿他所有防备,最后直直撞入心头的是一句。

“二哥对我这么好,我以身相许如何?”

膝头忽然沉甸甸的,晏少昰腿筋绷紧,猛地缩了缩腿。

这家伙竟蹲下了,伏在他膝头侧枕着,是一个从来没有过的、乖顺的姿势。

他心头跳得乱了,勉强掐着冷静,垂眸:“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

“以身相许……”晏少昰思维无比迟钝,慢吞吞地跟着念了一遍,慢慢浮起笑来:“你倒是明事理。”

唐荼荼掰着手指给他算:“我十四岁七个月零十天了,再有四个月就及笄了,生辰是一月十七,与上元节就隔一天——听说,你们这边的女孩子十五岁就算是成人了?”

晏少昰喉头滚了滚,说“对”。

“巧了!”唐荼荼乐道:“我们那边也是十五成人!”

这一句,似春风荡过圃田泽,青山如黛,细水微澜,满京城的花儿一下子全开了。

他提了很久的心如释重负地落下来,任唐荼荼再怎么歪缠“上元节去哪儿看灯去哪儿玩”,晏少昰也意志坚定地不松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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