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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能扛鼎 第9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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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嘉月看不下去哥哥的呆样子了,温声细语地替他回答:“王太医给抓了药,还留了一个药童,刚才那个就是。他平日得在太医署当值,每三天休沐一天,到那天就会过来了。”

唐荼荼记下了这个时间,等母亲跟容夫人叙完话,一家人婉拒了容家的留膳,起身告别了。

容家几个小主子送到了二门,目送他们出门。容莞尔一回头,看见哥哥还直着脖子,立马笑作一团,拉长了调子打趣。

“人都走啦——还望着呢——”

容嘉树板起脸,拿出两分兄长的架势:“浑说什么。”

“胆小鬼!刚才我可是听仔细了,二哥说话都结巴了。”容莞尔才不怕他,跟姐姐笑着跑远,回屋给娘报信去了。

容夫人正清点唐家带过来的礼,她眼力绝佳,打开礼盒瞧一眼,就知道花了几分心思,眼里透出笑意来。

她比寻常的官家夫人要开明许多,听了莞尔添油加醋说的,容夫人乐不可支。

“月初办文宴的时候,唐太太还提了一嘴,要我帮忙问寻哪家少爷合适,要差不多年纪的,慢慢相处三五年正好。”

容嘉树咳了声,一点点翘起嘴角。

容夫人下一句接道:“你二哥不行!他虚长荼荼三岁呢,大太多了,话说不到一块儿去。唐太太还说不要书呆子,要头脑聪慧的,你二哥不行。”

容嘉树拉平嘴角看向他娘。

全家人哈哈大笑。

容夫人套出他心思了,三下五除二地了却一桩心头大事,她这娘当得洒脱,立马拿定主意:“都在一条巷子里住着,平时多找些由头叫荼荼过来玩。”

容嘉月过完年就要及笄了,该懂的都懂了,有点臊:“娘,这不好,显得咱家不懂礼数。”

容夫人:“唐丫头自己长着腿呢,她愿意来才会来,娘也没拽着她来呀。”

容嘉月想想也是。这姑娘人前闷葫芦一个,在自家人面前话不少,也敞开了打趣哥哥:“住得这么近,也算是青梅之谊,话本子里都说这样的最好啦。”

容夫人咋舌:“你还操心起别人的事儿来了,你操心自个儿啊,不是天天拿着人家的帖试卷子诵读么?人小神童都站你眼跟前了,你一眼不敢看人家,一句话不敢说的。”

“怎么,义山是老虎么,张嘴说句话你能少块肉是怎么?瞧你能耐的。”

“娘,你说什么呢!”

容嘉月被她娘倒豆子般数落一通,羞得捂住了脸,指望手心这样贴贴好把脸上的热降下来,贴上去了,她才发现手心比脸还烫,十指都是热的。

“我只是仰慕他才华,他还比我小半岁……我一看见他,上下唇就跟长在了一起似的,怎么也张不开。”

这下连嬷嬷丫鬟们都憋不住笑了。

容家还想着找什么理由诱着荼荼过来,唐荼荼压根不需要诱,她自个儿来得比母亲还勤快。

她知道了王太医每隔三天的下午过来一回,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过来。于是每个后晌,唐荼荼都来容家等着,她仍旧对那天的手套和柳叶刀耿耿于怀。

等了两天,总算等着王太医休沐那天过来了。

王太医年不及五旬,身子骨健朗,看他齿发、面色,比实际年纪还要年轻个十岁,却已经练就出得失不萦于怀的品格了。

容家对他千恩万谢还怕不够,每回他来都要备足厚礼,王太医都含笑婉拒了,只说分内之事。

“二公子养得不错。”诊过脉后,他给容嘉树写了张新药方,唏嘘道:“这是老朽这两年来唯一一桩像样的手术,再不动动手,我那套刀具都要生锈了。”

听见“手术”这俩字,唐荼荼一激灵,逮着他问了半天,王太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含糊带过:“手术,自古有之。自神医华佗起,便有麻沸散和剖腹、缝肠等等手术,民间也有不少疡医会此术。神经、肌腱的伤复杂,却也不是毫无办法的,我家祖宗传下来的医书里有写治法。”

他把神经、肌腱这样的词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多平常似的,唐荼荼彻底糊涂了,抓着这个“自古有之”追问了半天。

“那胶皮手套和柳叶刀呢?还有您几位动刀前换上的白衣裳、用帽子束发,还有手术时放冰鉴把屋子变冷,术后的垃圾要烧掉……”

唐荼荼嘴不停当地说了一串,眼睛盯着王太医不放:“这些都是哪位先贤传扬开的?”

听她问得一针见血,颇懂门道儿,王太医神情更古怪了:“姑娘懂得不少——不错,这些办法,也是我家先祖传扬开来的。”

唐荼荼被“先祖”二字砸懵了。

王太医快五十岁的人了,脸上竟露出点游移不定的神色来,斟酌了一盼,才道:“姑娘跟我来,车上说话。”

唐荼荼忙不迭跟着出去了。

他那马车不小,坐塌下摆着好几个木匣,满车的中药香,应该是把常用药材都备在车里了。唐荼荼不清楚他一个太医,上班进宫,下班回家,为什么要随车带这么多药材,难不成是为了路上救人?

王太医蹙紧眉头,思索半晌才道。

“不瞒姑娘,我家祖上三百年前出过一位老祖宗,一生东奔西走,他走过中原许多地方,治病救人无数,晚年留下了一套《疡医证治要诀》,笔录医案七千余篇,记载了他一生做过的手术,叫子孙后人悉心琢磨,勿忘传承。”

“那时还是兴朝,我家祖先在京城开着最大的医馆‘仁水堂’,拿着那本医书,自然是好好得用——可做那‘手术’,是要给病人动刀子的,给十人开刀,就要死两人,哪怕只割个小小赘疣,也会死人。”

“说来奇怪,病人开完刀都还活蹦乱跳的,可隔上十天半月,刀口总是要溃烂生疮,吃药、贴膏、去腐,什么也不管用。”

唐荼荼:“当时是不是大夏天?”

这年代的术后感染太要命了。

王太医稳重点头,接着道:“连着出了十几条人命,百姓都说我家用的是邪术,每回手术都血呼啦擦的,是在祭祀邪祟——于是一纸状书告到了京兆府,叫我祖宗全家下了大狱。”

“好在宫里有贵人作保,周旋半年,才救了我家祖宗性命,到了也没能翻了案,将我家的手术定为了妖法。”

“当时还是兴朝,在位的是前朝昭宗皇帝,那皇帝时说水利万物、泽披万民,说我家配不上‘仁水堂’三字,于是去了我‘汪’氏中的三点水——我家祖先本姓“汪”,去了三点水,剩下个“王”,连五服子孙都得改姓避祸。”

“祖宗们愧悔尤甚,将那套《疡医证治》置之高阁,责令后人不许再学。祖宗们沉寂几十年,到我朝太|祖皇帝入京时,才敢再坐堂从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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