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立(1 / 2)
关于在外婆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越梅把肖望舒接回去的时候一句“真的是麻烦您了,妈妈。”停止了让人述说疑问的欲望。
母亲感恩的神色让肖望舒低下了头,她不去问为什么村里面的人为什么都不跟她玩,为什么表哥要把她弄疼。即使在昏暗的房间她的手被勒着痛,流着眼泪请求的时候,他掐着她的脖子让她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那个时候她想着跳舞压腿很疼的时候找妈妈抱着呼呼就没事了,他却不准她找母亲。
肖望舒入学后在班里很受欢迎,笑起来眉眼弯弯,学习耐心又努力。刚刚开学不久她就收到了人生的第一封情书,是她的同桌。
男生用粉红的色纸写着笔笔认真的字迹,甚至有些字还被他用拼音标注着,信封被他贴上了星星贴纸。但第一个看到这封信不是肖望舒,而是越梅。
帮女儿整理书包的时候,她看到放到书包夹层的信。
每隔两行就有一句“我中意你。”还有男孩的“山盟海誓”我家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免费吃,男孩家里是在校门口买麻辣烫的。
越梅第一反应不是为女儿受欢迎而高兴,而是担忧,这种担忧在一个调皮的男孩为了吸引肖望舒注意在她面前用扫帚伪装成金箍棒在她面前耍着,接过扫帚的突起的塑料直直刮过肖望舒的眼角的时候上升到了极点。
肖望舒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没想到哭了一脸血,老师和家长急匆匆地将她送去医院,就差一点点,就直接刮到眼睛。女儿险些失明让越梅抓狂。她躺在醉醺醺的丈夫身边,苦思冥想,还是低声询问丈夫他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女儿这么漂亮,没人喜欢才奇怪吧,想这些还不如炖几天汤让望舒恢复得快一点。”
“我的囡囡这么好看的眼睛被刮了谁受得了?那些男生就是贱啊。”
“你这么说,以后望舒靠近个男的都怕,以后怎么结婚。”
“那怎么说。”越梅看着头顶上的白蚊帐,陷入了沉思。她一直很抗拒跟女儿提起性,一个乡里来的女儿在男女之间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嫁人了。这方面的知识不是羞涩说不出,而是完全匮乏。
肖望舒也曾经问过:“我是怎么来的。”之类的问题,她躲避了许久只能说道:“是妈妈在河边捡的。”结果小姑娘哭了一天,见到河就不敢靠岸边,就怕妈妈又给她送回去了。
越梅寻思问不到让自己满意的解决方法,她第二天带女儿去上学的时候小心嘱咐道:“望舒,以后少和男的玩。不要接近他们。你看看现在你的眼睛,疼吧。”
肖望舒蜷了蜷手指,抬头问道:“爸爸也不可以吗?”
“爸爸是你的家人啊,家人。”越梅想了想,给望舒划出了一个范围:“像表哥,堂哥那些是家人的男孩子你可以一起玩,他们都是会对你好的,但是其他男孩子我们先不要接近。等下又磕到碰到,妈妈可心疼死了。”
可是表哥也让她疼了啊,她百思不得其解。
寒假再次被送回外婆家,她已经习惯自己找一个地方静静地看一下午的书。但是越界却总是纠缠她。
她费劲地合上酸痛的双腿,手终于被松开,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家人之间不是不应该带来痛苦的吗?
她的日子确实比之前好过了一点,至少她可以跟在那群穿街过巷,无所事事的表哥表姐身后爬山上树,他们怂恿她去摘石榴,她爬上树,摘一个就往下扔一个,站在树下的人掀着衣服接了个满怀。这种动静很快就迎来了人的注意。四处逃窜的小孩并不在意下树困难的女孩,她一口没吃却背上了全部骂名。“年纪小小就偷东西。”
被强压着头颅低头道歉的时候她没哭,被人在身后叫捞妹的时候她没哭,被舅母阿珍翻了白眼的时候没哭,被外公指着鼻子骂“小偷”的时候没哭。那天晚上她被安排在外面罚站,肚子很饿,更可怕的是对于明天到来的绝望,明天会发生什么,光是想一下,她都浑身颤抖。
有人把她抱在怀里,往她怀里塞了一个热红薯,把她因为南方湿冷的天气而冰冻的身体暖和,是外婆。她摸着她的脑袋,温和地笑笑。
“吃完我们就回去睡觉。”
她觉得脸上凉凉的,是眼泪。
她糯糯地说:“可是我还没有刷牙。”
外婆前几年有白内障,一只眼睛已经退化,只剩下眼皮耷拉着,一只眼都是慈祥的意味,她抚摸过她的鬓角,把她细碎的发捋到耳后。
“下次不要再去偷石榴了,这是不对的。”她用拗口的白话这样对她说。
肖望舒低下头,手指搅着,一声轻轻的:“嗯。”,仅仅是为了她爬树摘果子的动作而道歉。
她趋利避害,宁愿一个人呆着也不愿意跟在那些人背后。这世间的祸不是你不动就不会找上门的。
那年暑假前一个月她还是被送了回去,某天村里来了个收废品的人,各家各户都把攒着的一些破烂拿出来卖,越家也收拾着可以卖的东西。肖望舒坐在土坡上吃着小布丁,外婆给了她钱,让她自己买一根雪糕自己在外面吃完再回去,她跑到隔壁村的士多店买了一根五毛钱的小布丁,想恢复一下体力再跑一趟买一根给外婆。
坐着的地方正好对着收废品的地方,人团团围着,讨价还价,催促给钱的声音此起彼伏,她看见越界和舅母阿珍抱着两箱子走了上来,背后跟着越菲捧着一大沓书本往上累着,放好之后又折返回去继续下一趟。
累得高高的纸张就放在田边,肖望舒看见顶上越菲累上的书本已经摇摇欲坠,她跳下坡冲过去把书放好,没想到一回头就迎面而来一腿。
是越界,他直接往她柔软的肚子上踹上一脚,肖望舒被踹翻在地,背靠着的书也直接砸在她头上。
舅妈阿珍还是那张翻着白眼的脸,没人上前扶她,她捂住肚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劈头盖脸就是越界的一句:“小偷就是小偷,连破烂也偷。”
她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闷不吭声地离开,背后是极为刻薄的一句:“跟你妈一样,贱人一个。”
她再也忍不了了,发狠了就把那一沓废纸往田里一踹,头也不回地跑开。
士多店的糖五毛两颗,她留了一颗给外婆,混着鼻涕泪水的糖并不好吃。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饭点。一进门,肖望舒就听见舅舅房间里面传来的争吵声音。
“道什么歉,就一个小孩子,阿界不就碰了她一下吗?你妈态度这么强硬就是偏心。”
“而且你妈都偏心成什么样子了,我上次才看到她给那个捞妹一块钱让她买雪糕吃,你看看你儿子女儿一天天在这么小的风扇下做作业,让她给钱买一个大一点就扭扭捏捏。”
有人捂住她的耳朵,是外婆,她抬头,被泪水糊住的人影。肖望舒抓住外婆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颗糖,苦涩的日子,我仅有的甜味和您共享。
后一个月她跟着父亲去了西南,借住在大伯的家里,大伯家里只有她哥哥一个孩子,比她大上十年,刚刚上高中。一见到肖望舒就蹲下身子一直捏着妹妹的脸。
肖望舒并不习惯被人抱在怀里。但是伯母带着肖凡和她去市场买菜,嘈杂的环境还有满地脏污的水,堂哥一下把肖望舒抱在怀里,让她脚不着地。
“哥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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