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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重赔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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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在脑中蔓延出一场惊奇的梦境。

符黎梦见自己走进光怪陆离的游乐场。黑夜里,身着动物玩偶服的人擦肩而过,他们面色晦暗,只有柔软的肚子和手掌能看得清楚。巨大的摩天轮悬在空中,闪烁着炫目的光,红色,过一会儿是黄色,她抬头静静望着,似乎感受到那光芒滚烫的触觉。周身嘈杂,人群熙熙攘攘。各种声音将她困在原地,在注视下,那座巨型圆环陡然坠落,化作眼前一盏绚丽的飞镖盘。

“来吧,试试手气!”

一只黑兔子往她掌心里放了一枚飞镖,随后遮住她的眼睛。视线垂直掉到地上,她发现自己穿了不方便走动的短裙和高跟鞋。

“我看不见了。”

她拿着飞镖不知所措。但兔子说,规则要求人们盲目。

“如果投中十环会怎么样?”

“可以获得奖品。”

“那投不中呢?”

“那就要死。”

这不公平!她喊道,嗓音却溶化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兔子催促她快点投镖,因为“后面已经排起长队”。符黎回过头,见人们手中拿着气球,淹没了队伍的尾端。好吧,她想,我有死亡的勇气。眼前一片模糊,或许是兔玩偶服的一部分,她举起飞镖,奋力向前投掷。

“十环!”

它移开手,原地跳起踢踏舞为她庆贺——如同一台被提前设定的机器,伴随着滋滋的机械电流声。圆盘上,光亮一闪一闪,从中心迅速扩散。她好像中了头彩,但那斑斓的颜色几乎要将她灼伤。

“请下一位!”

兔子停止跳舞,接着伸手招呼她身后的游客。为什么一定要投掷飞镖?为什么被蒙起眼睛?她发不出声音,那么其他人呢?也只能无声地呐喊吗?那时,它直直朝她瞥了一眼。黑兔头套明明没有变化,此刻却显得阴沉可怖。

“你真幸运。”

它推了她一把。

“但在一个不幸的世界里,幸运也是特权。”

她感觉自己摔在地上,像铁块在钢丝上晃荡,蓦地砸向心脏,砸穿了整座梦境。

剧烈的心跳令她猛然惊醒。手机屏幕上有一个硕大的数字8,她翻过身,见一颗蓝白相间的鲨鱼头裹在被子里。还没想起它是从哪儿来的,她先伸手抱住了它,填补空阔的胸口,试图缓解心悸。阳光不算明媚,风也有几丝清凉。鲨鱼背后是转椅,椅背旁闪着主机机箱的红光,昨夜,她没关电脑就睡着了。

符黎手机里有未接来电、短信和即时通讯软件的留言。十二点十五分前后,小叶忙着联络她,但没得到回应。她想起他们晚上在玩大逃杀游戏,她一边打枪,一边喝掉兑入伏特加的饮料,然后在十二点前后参加了仲影的生日派对。“……派对?”她默默怀疑,不过当务之急是给小叶打去电话。

“……喂?”大约一两分钟对方才接通。暑假中的高中毕业生大概也刚起床,或者刚从睡梦中被吵醒。

“小叶……早上好。”

她语气松软,尚未完全自睡眠与心悸中脱离,一向周全的思虑也现出疏漏。是要道歉的,但有必要那么早吗?

“早安,姐姐……怎么了?”

叶予扬的嗓音也含糊不清。如同午间趴在课桌上小憩的同学,课前五分钟,你拍拍他的肩膀,看见平日神采奕奕的男孩难得睡眼惺忪的模样。

“昨天晚上我突然睡着,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抱歉……”

“没关系啊……”电话那边,他躺在床上揉了揉头发。比起生气,几个小时前的他更担忧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突发状况,但倘若当真如此,至少还有那名室友——想到这里,担忧又变成失落的漩涡。

“明天有时间吗,要不要出来玩。”符黎不想等到清醒再问。她留恋着怀里的鲨鱼,而且被诡异的梦境情节弄得心慌。现实中熟悉的人能帮忙驱散那种不详的感觉。

“嗯……去哪里?我们约晚一点好不好,十点以后……”

男孩困倦时像在撒娇。她似乎看见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好,那下午再商量。睡吧。”

小叶又迷迷糊糊地答应,随后只剩下了安稳的呼吸声。符黎将手机贴在耳边,过一会儿才挂断。她慢慢平静,梦的画面也渐渐飘远,惟有黑色兔子的那句话盘桓在心里。

天气预报显示未来几天都将在降雨中度过。一旦过了这段凉爽的日子,就要迎来炎热的七月。被子里还藏着一只狐狸,她和它们面面相觑,努力回想入睡前的事情。仲影喜好孤身一人,符黎从未见他提起朋友,更想不出他会举办一场生日派对。她隐约记得自己拉开了房门,记得他抱了两只毛绒玩偶。他说这是给她的,然后她莫名流了泪。

她起身关上电脑,整理床铺,换了一身连衣裙居家服去洗漱。只要卫生间有水声,仲影就不会涉足公共区域。八点半,她到厨房拿一盒杏仁奶,正碰到他从房间走出来,她道了声早,得到的却是一句致歉。

符黎传递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他继而解释:“昨天的酒……第二杯拿错了。”

第二次,在香水的话题结束后,她用空杯去换一个满杯,但只是顺势从他手中取走离自己更近的那个。

“是我拿错了吗?”她双眼微怔,惊讶道。

“不,”他站着和她道歉,“是我没有注意。”

一共两只杯子,符黎错拿成他的。这或许算不上间接接吻,可他们之间的分寸却被她无意中敲碎了一个角落。“啊,抱歉……”她也道歉,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所以,我不会又喝醉了吧。”

十秒过去,仲影才答道“有一点”。

符黎的脸颊热了起来。他刚才一定在不动声色地整理昨晚的情形,把它们通通回顾一遍。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她近来心怀绮想,尤其关乎最深层的欲望。不过,在等待答案的短暂时间里,她又觉得酒后吐露真言不是件坏事。

“有些我听不懂的。”

过分追问含义有时是种冒犯的举动,他不会那么做。

“吃蛋糕吗?”

她松了一口气:“好啊,对了,正式地说一句,仲老师生日快乐。”

仲影切了一片蛋糕放在盘子里,提醒她奶油的温度很低。冰凉甜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她问起床上的鲨鱼和狐狸。

“那是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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