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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卿的心随身子,被他拽得晃动几下,终又回头,踅回罩屏内。这一回却不在榻上坐了,连通判一径将她揽到卧房里,搀到床上坐着,自己就在她面前急吼吼地宽衣解带。

那袍子随手丢在地上,露出一身皮包骨头,两条胳膊似两截枯枝,肚皮上松松发着皱,映出上头几根肋条。不知受了几世的灾,才练就这一副饱经沧桑的身材。

梅卿瞧在眼内,厌在心里,胃里一顶,喉间一口恶气涌上来,蔓延到鼻腔里,有些发酸。她恨得想哭,一双眼却始终干涩,涌不出泪来。也不能够恨自己,只恨不得当前勒死他!

然而现状却是他揿下来锁着她,像是多生出几百只手,一寸皮肤也不将她放过,都要摸一遍,要连人带骨头嗦进肚子里。

她实在是忍不得了,打算着回头就要与她娘定下日子讹他一笔狠的,往后再不见他一面!如此一想,便将一张没表情的脸别在枕畔,不能够再多瞅他一眼。

尤其是这样近的距离,近得他那龌龊的眼睛鼻子大了数倍,简直不像个人。像个鬼,阴司里的牛头马面。

梅卿在这里一耽误,午晌还未归家,柳朝如归家来不见她,业已见怪不怪。反倒见梦迢在这里,便到东厢见礼。梦迢估摸着这会董墨也该家里去了,也就趁势起身辞行。

柳朝如将她送到廊下,梦迢欲言又止,主动笑说:“梅卿大早便出门去了,说是哪家的太太请她去看个衣裳样子。”

柳朝如点头道:“她在家闲坐不住,姐姐是知道她的性子的,就爱与那些奶奶太太们说衣裳说首饰。”

“我正是知道才要劝你。”梦迢睐了睐目,见他面上不以为意,她的笑意就转得几丝惆怅,“梅卿性子要强,其实她倒未必是吃不得苦,只是小时候日子不好过,受人的欺负,心里积着气,大了势必要样样比人强些才罢。你衙门事多,也要抽出空来顾着家一些,时常伴着她说话,她也就没功夫往外跑了。我总是觉得,年轻夫妻常在一处好些,哪里好单放个妇人在外头跑跳?梅卿面上看着聪明,其实心里没主意,也没个成算。”

走到门首,院墙的浓阴匝在柳朝如眼内,有些迷茫,“难道是梅卿在外头与人结了仇怨?”

“噢,那倒是没有的事。”梦迢忙提起嗓子来,看着小厮牵了马车过来,她只得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我就是瞧你们夫妻像是有些疏远,常拌嘴,因此劝劝。你肯亲近着她些,不要时时板着面孔,她自然就肯常在家里。我走了,你进去吧。”

柳朝如望着她登舆,向着马车作了个揖,一回身,全不将梦迢的话放在心里。

要他与梅卿亲近,他实在没那个能力。初时做夫妻,也想着两个人相敬如宾,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就罢。不想梅卿嘴上刻薄,心里弯酸,两个人说不到两句话,必定要吵起来,因此他也就懒得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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