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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迢倒不是记挂梅卿,只是借着话攀谈,又睐他一眼,“她在外头做买卖的事,你知道么?还顺不顺当?”

“我知晓一二,也不清楚。”柳朝如慢着步子,撩开遮额的树枝,“她的性子太太是清楚的,这些事情也不会同我讲。”

“梅卿就是这副样子,你惯了就好了。”

且行且谈,眼瞧着要走到老太太屋里,再不问,当着人更不便问了。梦迢底下脸去,拿扇遮住口鼻,像怕给自己听见似的,“章平,来过信么?”

“来过两封。”

来了信,说些什么呢?有没有问起她?梦迢才这样想,心头便笑了自己一回,世上不见得有这样傻的人,遭了哄骗,弄得声名狼藉,吃了这样大的亏,还要过问骗他的人。

她没有信心再问了,只轻轻点头,“噢。”

柳朝如睐她一眼,把信上的内容说了两件给她听,“三月里来信,说是他家在给他议亲,是保定府的府台家的小姐,也不知议定没有。前几日来信,说到山西去了,派了件皇差。”

要到济南来的事情,柳朝如拿不准该不该对她说,窥她呆呆的,又不像再听,正好又走到老太太屋里来,也就不说了。

梦迢只听见前头几句,一颗心便如没悬挂稳似的晃了晃,脑子也跟着晃了晃,把一壶静水晃起了巨大波澜。后头的话再听不清,只记得她娘含着怨懑叽叽喳喳张着嘴对她抱怨了些什么,也是一句没听见。

这厢送走老太太,恍恍惚惚回到屋里来,睡到榻上去。从窗户里看檐外的天,参差一片,浮着几缕零散的白云,金乌不知在何方,碧青得刺眼。看了片刻,梦迢感觉眼睛发痛,翻坐起身,便流下泪来。

她给自己烧点了一袋烟,一口接一口地咂,咂得急了,烟锅子里倏黄倏黯的烟草烧出“嗤嗤”的声音,像一片着了火的枯草。蹦下个火星,落在裀垫上,烫了个小小的黑洞,那黑圈张弛蔓延,仿佛烧成了个偌大的黑窟窿。

窟窿里没有昼夜,永远是轮凄寂的月亮挂着,周围没有一点声息,一个时辰化成了一年,她在里面一滴一滴地煎熬着,从来不点灯。只怕点了灯,就忍不住推倒蜡烛,让屋子热闹烧起来。

她想起来那段为他煎熬的日子,忽然心里空荡荡的,前所未有的惘然无措。海棠树影里莺啼鸟啭,叫得空茫的院子愈发清寂。

老太太这一走,园子比往日更空静了些,柳家却兀的喧闹起来。老太太带来的那妈妈在院里四下看了一番,院子小些,空屋子倒还多,到底县衙门的房产,不至于太落魄。西厢还有两间屋子,一间堆着些杂物,给潼山住着,一间是梅卿跟前那丫头与这位妈妈合住。

墙下那片菜地却怎么瞧怎么不顺眼,可巧老太太咂着烟出来,往吴王靠上一座,“我看将那些菜拔了,种些花草倒好。”

跟着梅卿也由东厢出来,乜笑道:“快别,那小厮厉害着呢,不叫动他那块地。”说着,扑扑罗裙,叫了丫头出来,与老太太招呼,“屋子都归置好了,娘歇着,我往马通判家里去一趟,晚饭我回来时在街上买些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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