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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迢越听越糊涂,沉吟半晌,也揣测不出个所以然。她足够了解男,却常常在女人身上发愁,她们的心肠太曲折。

董墨笑了笑,“你瞧,你是女人也不明白。不想它了,锅热了。”

“噢、险些忘了!”梦迢蹦起来,忙烧油切豆腐,先煎了,后又加水炖,盖上锅盖,她复蹲回去,挨着董墨笑,“烟熏火燎的,你去屋里等,我自己烧好了。”

董墨不动弹,安安稳稳憋憋屈屈地坐在那木墩子上,忽然冒出句:“眼下各州府的税正往布政司缴,我大约会有些忙。”

梦迢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你忙你的,你托的活计我总不忘就是了。”

叵奈他抻抻长腿,状若不经意地瞥她一眼,“再忙,也总得空来瞧你。”

梦迢本能想逃,可理智上,她有重责在身,不得不迎难而上,歪着脸对他笑了笑,“来前叫小厮来说一声,倘或我不在家,玉莲晓得去寻我。”

锅里咕嘟嘟冒着泡,咕噜噜地,从这天起,仿佛在“张银莲”与“梦迢”的夹缝中,在一个幻境里,冒出了另一个生命。那是本该得到爱与给予爱的梦迢,是被老太太一手扼杀在贫贱里的少女。

也是孟玉常年守望着的一只囚鸟,他知道的她存在,但他尚且自缚,解救不了她。

连孟玉也觉察到连梦迢自己都不曾发现的一点微妙变化。譬如梦迢往小蝉花巷去得益发勤了,譬如那日立冬,梦迢使针线上的人拿了给董墨做的帕子来查检。

圆案底下点着炭盆,案面上还放着一个鎏金回纹银熏笼,里头开着一团黄澄澄的花,倏明倏暗地陪照她海棠似的脸。

她托着帕子,蹙着额,“先前就说了这云纹不要过于繁杂,用银线,你瞧你绣的,像是姑娘家使的。这一条作废,拿线来,我自家绣。”

那仆妇忙取了一块镶了边的湛蓝缎子来,又捻了针线才下去。孟玉在榻上写往泰安州的信,间隙里不冷不热地笑一声,“董墨就这样将就不得?一个云纹,还如此挑剔。”

“他倒不讲究,只是他跟前那丫头,说他素日不喜欢繁琐的样子。”梦迢卡好绣绷子,捧着到对榻坐,“讲都讲了,我再绣繁琐的样子去,岂不是我不上心?”

孟玉剔了那帕子一眼,照旧走笔,“你该对他的事上心么?”

噼啪闪了个火星,点了点梦迢。她领会到他话里的酸意,好笑着睇住他,“我不对他上心,他又怎样对我上心呢?”

陡地簌簌几声,孟玉收了纸笔,喊了小厮来交予信,口气如天发冷,“送去泰安州给庞大人,捎个话,就说盐年下月送到泰安州,银子务必年关前收上来。”

那小厮见二人皆冷着脸,不敢逗留,忙接信去了。孟玉打榻上下来,吩咐丫头取他的灰鼠斗篷。梦迢踟蹰一瞬,扯着线问,“哪里去?”

孟玉拢着斗篷,倜傥地笑了下,“盐运司罗大人摆酒请客,去一趟,不必等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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